有人好奇當總裁是什麼感覺，我會和你說，日子不好過，戴面具的時間變得很長，我總是感覺到孤單。
下班之後，我會換上一般的衣服，到附近的便宜餐廳坐一下，餐廳的東西都是加熱食品，不怎麼好吃，我點了杯飲料，配上蛋糕，坐在剛好能看到門口的位置，行人來來去去，沒幾個有意願進來，只有這種時候，我才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。
外面開始下雨，我沒有帶傘，索性多待一下，看著外頭霧白的景象，有點昏昏欲睡，反正沒人認識我，趴在桌上，眼皮慢慢變重。
叮咚。好不容易才盼到一個客人，我沒起來的意思，直到他在我右邊坐下，我抬起頭、揉揉眼睛，居然是金貴。
「……學長。」
他端著一杯熱紅茶，熱水接觸到空調，飄出一團團白煙。
「身體好點了沒，醫生說什麼？」
他的臉色看起來還好，但畢竟過不到一天，我很懷疑他有沒有好好休息。
「睡眠不足而已。」
「研發部辛不辛苦？」
「還好。」
他看向窗外。
「別把我擋在外頭，金貴。」
「你一定要叫我的名字嗎？」
「你的名字很好。」
聽起來輕飄飄、閃閃發光，每次唸他的名字，我都好開心。
「學長喜歡蛋糕？」
他沒接我的話，把話題換到桌面上。
「喝東西的時候，我習慣配東西，」我很高興他願意為了我找話聊，「吃個什麼吧？我請客。」
「我不常吃甜點。」
「那我就幫你選了？」
站在蛋糕冰箱前，我考慮了好幾分鐘，想讓他嚐到各種味道，邊想金貴高興的表情，我的心飛揚起來。最後我幾乎每個口味都買了，8種不同的蛋糕佔滿托盤，不說還以為是試吃大會。
這真是我幾年來做過最白痴的事情了，端起那些五顏六色蛋糕，金貴傻楞楞的看著，好可愛。
「吃吧。」
我把叉子拿給他，他找了一個藍莓蛋糕下手，邊點頭邊咀嚼。有人在看我們，客人、服務生，感覺很棒，金貴值得這些蛋糕，值得我做更多事。
「你現在自己住宿舍對吧？」
「嗯，離學校比較近。」
「實驗也很辛苦吧？」
「還好。」
他又是那句話。
「你這季進度還沒交。」
「很抱歉，其中一個環節有點問題，我會努力趕出來。」
「如果徐部長無法負擔，我們應該商量每次報告的進度。」
看到他眼下的黑眼圈，我很不忍心、也很生氣。
「請再給我幾天時間，我會趕上進度的。」
「進度不是你說趕上就會趕上的，我也做過基層，昨天沒想到的點子，今天熬夜也不會出來，整晚不睡又能做多少？」
「對不起。」
「住學校宿舍沒辦法好好休息，你搬到公司宿舍吧。」
同樣叫宿舍，卓淨的住宿環境好多了，有客廳、廚房、陽台，相較之下，學校宿舍只能睡覺，還得忍受室友騷擾。
「我只是個組長。」
「組長也是主管，這星期就搬進來，懂了嗎？」
。
住進宿舍後，金貴活得健康多了，他會在晚上七點左右出現在陽台上，就在我的陽台下方，他什麼也不做，往前看看、往下看看，他站得很外面，欄杆只到他的胸前，一陣大風就能把他吹下去。
我擔心他會感冒，卻又不想打擾他，只能看著，一直到身體涼透，他才回頭進房。
每晚我都等到他房間的燈暗下來才睡，我常常夢到他，夢到我們一起做一些快樂的事，吃飯、出去玩、逗逗狗或貓。
我再次獨自醒來，隨美夢而來的愉悅退去，空調呼呼的吹，所有東西都維持睡前的樣子，有人會抱怨家人亂動自己的東西，那對我來說，是值得羨慕的事情。
「學長早安。」
我常在樓下遇到金貴，他今天穿了我買的襯衫，看起來心情很好。
「早安，」我感覺到我有點緊張，「吃早餐了嗎？」
「還沒。」
他回話還是很簡短，但已經友善不少。
「坐我的車，順便去買早餐吧。」
「沒關係，我用走的就好了。」
「用走不就來不及吃早餐了嗎？走吧。」
。
金貴乖乖讓安全帶綁在副駕，不是扭來扭去就是看時間。
「想吃什麼？」
「便利商店買一下就好。」
「便利商店不營養，附近有家早午餐，就吃那個。」
「這樣會遲到。」
「和我在一起，誰敢說話？」
還沒等誰有意見，金貴先不敢說話，他向下看著自己的腳，壓抑住擔心遲到的情緒。
「加班能扣抵遲到，回去填表格，我會幫你審。」
「……加班費是雙倍。」
「請你吃早餐總可以了吧？」
有人能載他去吃早餐、上班，這傢伙卻滿腦子只有錢，真沒情調，為了報復他，我繞了遠路，原本算的好好的時間，這下真的不夠用了，看他能怎麼辦。
「董事長真會設陷阱。」
金貴平常宅宅的，居然還認得幾條路，一下就發現我的意圖。
「設陷阱才能請你吃飯，你也不虧。」
「又不是多嬌貴，不吃好就會生病。」
「你說真有說服力。」
。
早午餐在飯店附屬的咖啡廳，客人不是住戶就是有時間的年輕人，他們悠哉的晃來晃去、聊天，在飯桌上計劃下個旅遊目標。
金貴吃得很急，培根炒蛋、貝果和一份沙拉，他只用十分鐘解決，拿起咖啡硬灌下去。
「假最少一小時，你急什麼？」
想到他如此討厭和我吃飯，我有點不高興。
「這不是工時怎麼算的問題。」
「那是什麼？」
時間就是金錢，工時就是薪水，剛才還叫著加班費，現在又翻盤？
「我的進度落後太多，要趕快回去趕。」
「又沒人催你。」
我的飲料甚至還沒來，盤子的東西吃不到一半，他丟下請客的人想去哪裡？
「我有自己的進度。」
「好吧。」
放下吃一半的早飯，我擦擦嘴站起來。
「幹嘛？」
「載你去公司。」
「被其他人知道不好，我自己去就可以。」
「哪裡不好？大家都想要的機會。」
卓淨規模很大，部門很多，幾千張嘴等吃飯，要脫離底層不容易，幾番努力才能當個小主管，要想再上去，靠的就不只是做事能力，而是交際手腕。
「我只是來實習的，不是大家。」
「你不只是來實習的，還是我罩的人。」
他看著我幾秒，又不發一語的坐下，原本要來手盤子的服務員看了看，又退回柱子後方，真難為他們得這樣走來走去。
。
吃完早飯，我的心情好得不得了，完全沒有上班常有的陰鬱，哼著歌，在忙碌的月底，我顯然是個怪人，有人驚愕的看著我，八成覺得我忙瘋了。
「董事長，藍經理想和您見面。」
不得不說，湛藍選了個好時機。我對秘書點頭，他立刻打了通內線。
「董事長。」
「惹禍了？」
他才不會無緣無故怪怪叫我。最近的他似乎心事很多，以前慣有的輕佻沒了，我派了人跟蹤他，都只是些私人行程，多看幾場電影、吃大餐，沒查出什麼。
我不覺得他是想多享受人生。
「我想和您討論職位問題。」
「升職？」
如果他多一點企圖心，職位最少高個兩階，但我不想多出一個敵人，所以沒打算訓他這點。
「我想調職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
湛藍是學管理的，材料一個也不認識，對一個工業為主的企業來說，讓他調職會產生很多問題。但做為一個主管，先瞭解始末不是壞事。
「這個位置我坐一陣子了，最近有幾個小子不錯，我不該占在那裡。」
「別的部門還有空，有機會就會升他們。」
為了避免結黨，公司主管通常都不是原單位直升，湛藍是行銷部門來的，我也調過好幾個單位。
「藍經理擔心我不升他們？」
升遷是個敏感問題，我不覺得湛藍是故意的。
「要是空位填滿了，得等好幾年才有機會，誰不希望自己部門的人上去？」
「藍經理想培養黨羽？」
「我想調到別的部門去。」
「哪個部門？」
我越來越不懂湛藍要幹嘛，他做的一切都沒道理。
「我寫了請調書，麻煩您過目一下。」
「市場部？」
「那個位置升職率比較高。」
讓他待之前待過的位置，感覺總有點怪。
「過幾天告訴你結果。」
「好。」
他又笑，好像這是意料中的發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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