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起始的回憶錄 8

作者:烏龍青茶

 

  幸福到一個極致,讓人昏頭,不知道我那時是怎麼了,居然強迫源立改變下定決心的事情,還當作問題不復存在。

 

  距離源立說要離開已經過了一個月,期間盧太找上門,源立和她說他不離開,她不太驚訝的說她知道了,便再也沒出現在我們面前。

 

  春天到了,花朵含苞等著綻放,哪裡的空氣都是甜美的。

 

  「我愛妳。」

 

  還在就著日光對外頭寫生,源立從後頭抱住我的腰部,喃喃自語般說,我手上水彩筆一晃,荷花莖變成S形,正想抱怨他卻抱得更緊,我呼吸都有點困難。

 

  「怎麼?」

 

  源立是沒有像第一印象那樣冷感沒錯,可也從來沒像今天這樣主動,弄得我惶惶不安,就是有什麼要發生的預感。

 

  「楊玫,我愛妳。」

 

  他下巴輕靠在我肩上,口氣有點米酒味,他一向喜歡在好天氣小酌幾杯,還一定要有下酒菜,老人似的。涼手撫摸著我手腕、頸上動脈,話語中有濃濃飢渴。

 

  「欸,你們不是不會亂咬人的?」

 

  幾天前聽他抱怨牛血難喝,雖然沒直接說人的怎樣,但牛血絕對是次級品,現在可能喝醉有點控制不住。

 

  他掌心停在我鎖骨下方,呼吸慢了下來,體溫中和掉他冰冷指尖,微涼的感覺慢慢消失,雖然背對著看不見表情,但我能感覺到他正專心的研究我的心跳,既然老家是開中藥行,會脈象也不奇怪,只是據他本人所說,他當初學得很不情願。

 

  「看得到吃不到,摸一下總可以吧。」

 

  歪理真多。我正要開口,一隻小黃蝶飄飄飛過,幾張構圖湧入腦袋,我推開他的手在畫紙上撇上清透感蝶翼。

 

  「妳沒同意我不會亂來。」

 

  源立今天真的特別肉麻,還若有似無的勾觸我髮尾,光說好像很浪漫,可他真的做起來我卻起了全身雞皮疙瘩,血族命長難免玩得刺激點,摟摟抱抱也許不算什麼,可是我是人類,好好尊重一下好嗎?

 

  「你能怎樣亂來?共躺一張床也沒多碰我幾下。」

 

  我用水彩筆在他手背點了下提醒,他沒放手還反搶我畫具,思索一下才說:「人和血族需要的不一樣。」

 

  構造都一樣還會有什麼不一樣,摸完就拍拍屁股想走人,哪有那麼划算的事,要就全套做完,怕負責任就說出來,畏畏縮縮是不是男人!

 

  「我要是同意,你會對我做什麼?」

 

  很好,我看你怎麼解釋。

 

  「就我就……。」

 

  他話不算多反應卻快得很,我還沒有聽他結巴過,也許對血族來說提起這個和人提起性事差不多,他漲紅臉就就我我好久說不出完整句子。

 

  「看你想做什麼都可以。」

 

  「妳都還不知道要幹嘛耶。」

 

  難得我那麼乾脆,他為什麼不也乾脆一點。

 

  「咬脖子?」

 

  我試猜猜看。

 

  「脖子太明顯,也比較不舒服,手腕……可以嗎?」

 

  「不是應該用咬的嗎?」

 

  看他拿出一片不比小指粗的刀片,我困惑了,還以為他會露出尖牙,呀呀的撲上來咬我脖子,就算他一直在強調血對他只是必備營養,電影給我的觀念還是很難改變。

 

  「用刀比較能控制傷口深淺,也比較乾淨,如果也是血族就算了,妳一個人類,」他很自然的說出,在說我是人類是停了一下,「和血族一起什麼都要小心。」

 

  小心什麼?沒來得及問出,他說話轉移我注意力:「深呼吸。」

 

  手腕一陣冰涼,微微灼熱感接著滾動著, 想到動脈在冒血我腳都軟了,他摸著我頭安撫,舉起我的手放到嘴邊,和體溫一樣的唇冷冷貼上。

 

  過程讓我矇矇想睡,等他放開手,我才發覺我整個人掛在他身上,幾乎要壓垮體型不算高大的他,趕緊扶牆站穩,眼睛捕捉到他舉起刀片要朝手刺。

 

  「你幹嘛!」

 

  驚叫沒讓他停下,手才那麼點厚度,他卻如此兇猛的使力,在左手刻下深口,一刀還不夠,沒猶豫的又劃上一條深深斜線,掌心顯出一個深紅叉叉。

 

  一次看到那麼多血,我嚇得臉都涼了,反而我倒才像是失血多的那個,想看看他手掌卻反倒被他阻止:「不要亂動,妳動脈還開著。」

 

  他把掌心朝下,手放低低過心臟,受重力影響血更發湧出,像關不緊的水龍頭滴漏,我看得有些反胃。

 

  「你在流血。」

 

  「很快就停了。」

 

  源立語氣帶著濃濃醉意走過來,用淌血掌心蓋住我手腕,低溫的血經過皮膚,涼涼溫溫的很舒服,他沒動,我也怕亂動會出什麼亂子而保持不動,漸漸我發現呼吸、心跳聲聽得好清楚,嗅到的東西也變得精細,像我一直覺得源立聞起來是薄荷混中藥的味道,但現在就能很清楚知道,我甚至能感覺得出我瞳孔的縮放,失神又暢快的感受讓全身充滿力量。

 

  源立臉上紅潤全數退去,原和我相扣的右手軟弱無力,左手還是握得很紮實,他趴在我胸口,像沉沉睡去般窩了一會,張開的眼中碧綠幾乎是玉的顏色,隨著時間經過慢慢暗下來,他閉上橄欖綠眼,唇淺淺碰下我眼皮就要抽離,我不甘心的用左手壓住他後腦,臉朝他靠。

 

  他壓下我的手肘,把頭轉到旁邊,講話不敢開口的咕噥:「會有血味,很噁心。」

 

  「血都給你喝了,連親我一下都不願意?」

 

  我裝作生氣樣子,他才勉強轉回頭,對嘴附近摸上好幾下確認有沒有血塊,閉氣碰下我嘴角,放掉血淋淋手掌,看了下我左手腕。

 

  看看我手腕,居然已經結上紅色疤痕,他的血還在潺潺流,可他知是不在意還是忘記,就放任它滴滴答答。

 

  「就血族來說,我們正式在一起了。」

 

  源立正色,眼眶還有點欣喜的淚水,不顧滿地血跡斑斑。

 

  「好啦,我知道,你快止個血。」

 

  他壓壓手,也不見拿什麼消毒包紮,血止住就算了,接著進了廚房倒了一碗一杯水,拿起紗布沾水在我手腕附近擦拭。

 

  「多補充點水分,傷口不要碰水,哪裡不舒服跟我說,頭昏就躺下,不要劇烈運動,酸痛可以熱敷,但不要直接對傷口熱敷。」

 

  拉拉雜雜囉唆個沒完,我嗯嗯好好應和,突然想問起一個問題:「怎麼讓族人知道你已經有主了,還是你們到處花心沒關係?」

 

  「我們是一夫一妻制,而且實行得很嚴,傳統會在脖子刺蝴蝶圖案。」

 

  他亮亮自己脖子,自然是一片乾淨。

 

  「什麼嘛,那人類還不是會貼上你。」

 

  我隨口說說,他傻笑起來,扭捏的紅了臉頰。

 

  「人類,大約都是用戒指吧。」

 

  他從口袋掏出一個戒指給我戴上,白金鑲黃金邊,中間是紫色寶石,款式看來很舊。

 

  「是我存到第一桶金那年買的,原本是打算送心上人,可是一直沒遇到。」

 

  他不好意思的抓抓頭,都八十好幾還這麼不大方。

 

  「然後呢?」

 

  廢話一大堆,總不是要我自己戴戒指就算成了,在關鍵那句話出現前我還是裝傻,不然以後說起不就是我要求他娶我的嗎。

 

  「楊玫……小姐,可以嫁給我嗎?」

 

  他拉住我雙手長跪在地上,我昂起頭,臉紅還是保持矜持態度。

 

  「不是該等我答應再套戒指,你這樣子……我怎麼拒絕。」

 

  「我就當答應了。」

 

  他笑得很開心,對我又摟又抱的,還跳上跳下的歡呼。

 

  「這個還真的很舊。」

 

  我很滿意,只是還真的不是現代會有的款式,別人要問起,我要是回答是丈夫送的他們可能會覺得是什麼傳家寶。

 

  「先將就點,我再去買鑽戒。」

 

  源立還是喜孜孜的,聽我這樣小抱怨,連忙裝作很嚴肅的表情,還說出計畫表示誠意。

 

  「不用了,我覺得這個比新的好。」

 

  源立笑了,當時我還以為他是為了未來而笑的。

 

  「吃點什麼,我煮吧?」

 

  我站起來走進廚房,剛把水煮滾放進饅頭,門就咚咚響,外頭林先生林先生的喊,我才踏出廚房時他已經站起來,臉上掛著僵硬的微笑:「好餓,我去開就好,妳快點。」

 

  這村裡大家都很熟了,通常門也不鎖,只要屋裡人說個請進就能大剌剌進來,為什麼源立那時急著去開,我過很久才知道。

 

  回到廚房打開大鍋蓋,蒸氣已經帶著麵粉香味,但表面還有點冷,看來還得再蒸一陣子,我想著邊向外探,想看看是誰來了。

 

  「還喝酒?」

 

  來拜訪的是村裡最愛喝酒的老王,帶了兩罈酒,看來是要直接開灌起來。

 

  「對啊,我想要下酒菜。」

 

  源立異常開朗的說,我只得再去翻櫃子,找出幾條魷魚乾放上砧板,打算切條烤一下。

 

  「先來吃個饅頭。」

 

  端出蓬軟饅頭,桌上酒只有一甕被打開,源立握著已經空了的酒杯,發出這樣聲音:「呵噁……!」

 

  帶血絲的液體湧出他嘴,帶著點點銀亮,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摸下嘴邊,手同沾血的臉下半部發紅脫皮,脖子浮出恐怖的烏黑,襯著白皙皮膚,像極在宣紙暈開的花青。

 

  我傻在原地,不會說話也不會動,某種軟軟的東西掉在我腳上,怔怔看下腳邊,饅頭滾了一地。

 

  「什麼。」

 

  我說著不合時宜的話。

 

  「這是為了村子。」

 

  一向給人傻樂天印象的老王低頭,喃喃得好像在催眠自己,接著轉過頭對我說:「對不起,楊玫。」

 

  源立掙扎的想要拿桌上的水,卻被老王打掉,杯子破碎同時,像接到什麼暗號般,門湧入荷花村村民,他架起源立,還有人拿起剛剛害他吐血的酒,想再往他嘴裡灌,動彈不得的他只能再次喝下會害他咳血的東西,再一次吐出比剛剛更為鮮紅的酒水。

 

  他們怎麼能這樣做?源立做過什麼得受這樣對待?

 

  「你們在幹嘛!放開他。」

 

  瞬間清醒的我吼著衝上前,村民還是緊緊制住源立,卻沒有阻止我抱住他的腰,我上望,他綠眼變得黯淡,垂下一半眼皮止不住的喘氣。

 

  「楊玫!放手!」

 

  源立第一次對我那麼兇,聲音啞得難以辨認。

 

  有些村民粗魯的想拉開我,源立開始罵不堪入耳的髒話,我只是抱得更緊。

 

  「楊玫!咳……聽話。」

 

  他又咳出好幾口血,或許連說話力氣都消失,抓住他的人力氣放鬆點,臉孔還瞥到一邊,好像很不願意做這事,但也沒放手。

 

  整屋子都是酒和血腥味,場面亂得不像現實,是夢就讓我快點醒來,源立會說我傻,再跟我說只是夢,我想親口聽他說一切只是夢。

 

  「偏不放。」

 

  我任性的唱反調、掐住他衣服,臉埋在他染血冰冷的懷裡,源立嘆了口氣,猛然我覺得左腳一痛,痛到失去支撐力,控制不住的趴在地上,熱熱液體自左邊在我下方擴散。

 

  「不!源立,……源。」

 

  劇痛腐蝕著意識,黑暗很快籠罩視野,源立癱軟在地上被拖走,手上的斷肢在地上拖出一大條血痕。

 

  醒來後,我什麼都沒有了,沒有混亂、沒有源立,戒指不知去向,看著發黃天花板,左腳大腿陣陣疼。

 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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