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臟情況不用儀器看不到,顏很想快點讓文森恢復健康,卻也無計可施,只能暫時讓他靜養,他擔心文森會鬧脾氣,這回居然一次也沒抱怨,甚至退化得像剛會說話的兒童一樣,開口通常不是『餓』、『痛』就是『想睡覺』,不變的是怕黑和沒大沒小的『欸,顏』,記得第一次和文森見面時是說『可以叫我顏醫生』,這文森一次也沒叫過,有時還直接欸,連名字都不說。
 
平常顏也不太出門,照顧文森也不是很難,多備些吃喝和多一份藥而已,原本他是沒什麼抱怨的。
 
最近風大,沙子落葉常跑進來,一天得掃上兩次地,再加上拖地,整天煮飯吃飯、顧文森和掃地,漸漸覺得枯燥了,他多撥了點時間在文森房間打轉,文森卻一點表示也沒有,只是盯著他,沒有說要什麼,也沒有要他過去,不是連說個欸都懶得了吧?自己好歹是個醫生,不該被當傭人使喚來使喚去的。
 
「要不要吃布丁。」
 
當顏這麼問的時候,文森露出了驚訝的表情,差點掉了筷子,這幾天顏幾乎不讓他下床,連飯都是拿到床邊,顏會拉張椅子,用床上式的桌子和文森一起吃。
 
「是因為我快死了才對我那麼好嗎?」
 
原本是想讓他開心點的,沒想到文森一點也不開心,攪著淋上玉米醬的飯悶聲。
 
顏對自己好,文森感受到了,卻不明白,他寧願顏一樣的凶他,也不要被這樣不知緣由的對待,那會讓他害怕快樂日子會和來一樣,稍縱即逝。
 
「你不會死,會好起來的。」
 
顏也很驚訝,驚訝自己會那麼做,驚訝文森是這樣想的,從沒有安慰過人的他放下碗筷,努力溫柔的安慰。
 
當金尼大喊的時候,不得不承認自己頭重腳輕,眼前像被扇過巴掌一樣昏花,那刻顏體會到,要是文森死了,自己也會心碎。
 
「好起來要做什麼?」
 
好起來會怎麼樣?回到家鄉去,過著不用憂愁溫飽卻空虛的生活?以前想要的突然不再那麼在乎了,他還是怕死,可是更不要毫無思想的生活。
 
「等我好……又要趕我走……。」
 
說什麼金尼也一樣,不一樣!文森要的不是吃好,不是家裡漂亮,跟著顏不算活在天堂,他卻不想離開,顏懂不懂?懂了還會趕走他嗎?
 
問題太多太多了,藥劑的副作用讓文森很低落,說完居然就哭了起來。顏一定會不耐煩的生氣,可是他控制不了,連鼻涕都流到脖子,變成顏最討厭的髒兮兮。
 
好端端的又哭了。顏困惑,也有點慌張,他說的話不是對人好和安慰嗎?
 
「我會繼續照顧你。」
 
原本他是想問文森要不要吃泡芙的,可是總覺得不對,還是選了一個涵蓋比較廣泛的語句。
 
乾淨軟滑的手帕蹭上臉,止住文森的眼淚,更增加他的訝異,顏看起來不是開玩笑的,比之前偷看到、在談論治療方法的他更認真。
 
前陣子鎮上的商店在促銷新的沐浴乳,買一送一,很便宜,他們先買了兩罐,洗起來是沒有甚麼差異,可是味道卻出乎意料的怪異,聞起來像是泡爛的葉子,文森洗幾次就放棄用回原本的,顏好像不怎麼在意,持續洗到現在;一樣的東西在顏身上卻有不同的味道,薰衣草香淡淡的,聞了讓人好安心,多希望能埋進他的懷抱,進入夢鄉。
 
「我想要去廁所。」
 
文森張著嘴許久,才吞了口口水說道。
 
「不行。」
 
今天他睡太久了,既然他的身體反映需要多休息,任何移動都很危險。
 
「那我得憋多久?」
 
想到顏叫他用過尿壺,文森的口氣很不高興,用那個明明就比去廁所麻煩費力。
 
「……直接要幹嘛就幹嘛。」
 
這麼說對一個有自主觀念的人來說有些殘忍,可是顏也想不出更好的說法,長年的醫療經驗告訴他,保持實話實說和尊重是很好的選擇。
 
「那……能給我一點隱私嗎?」
 
顏點頭拉上拉簾,文森又看著簾布許久,才握住被單,少量少量的排出尿液,濕熱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,只是味道一直在。
 
「好了嗎?」
 
「嗯,好了。」
 
布簾又被拉開,異味沖淡了一點,夾緊大腿,文森覺得好丟臉,尤其顏那麼愛乾淨的人。
 
「不舒服?我幫你換……」
 
不舒服是一定的,顏從沒有照顧過病患,尿布包那樣對不對?不是漏出來了吧?
 
「不要!」
 
「沒關係。」
 
說實在的,水槽在顏心目中還比排泄物髒,尿液還是無菌的,碰一下也不算什麼。顏從床邊拿了一個新棉墊,抽出一疊衛生紙, 掀起裙式睡衣下擺。
 
「你不在意我在意!」
 
文森臉都紅了,不知道是氣紅還是羞紅的,卯起來拉住衣服,他什麼時候給他包的……,衣服不用每天換吧,等他醒著的時候自己來不行嗎?顏就是那麼木頭、那麼不體貼,他側身背對他,矛盾的希望他走又希望他留下。
 
「我很抱歉。」
 
顏靠上來淡淡地道歉,下巴就擱在肩窩裡,摟軟了文森的心。
 
「走開啦……」
 
文森還是叫他走,一點氣勢也沒有的咕噥,臉上紅更明顯了。
 
 
『文森的狀況愈來愈差,血流速度不足,我得照三餐給他打腎上腺素,剩下的腎不太能代謝藥物,還好傷口的癒合順利,該是考……』
 
只說精神的話,文森狀況不錯,顏還沒看過因為心臟毛病昏倒過的人能看起來那麼健康,昨天還逗窗戶外的貓玩,弄得氣喘吁吁滿身大汗,最後讓顏罵了好久;現在回想起來顏還是有點氣,病歷裡的描述也就不那麼正式了,文森毛病畢竟比較多,他想要盡量詳細點,這樣如果他不在……金尼也能接收得順一些。
 
隔壁房突然砰咚響,伴隨幾聲文森的哀嚎,顏丟下手上東西衝出門,連倒下的椅子也沒來得及扶。
 
「天啊。」
 
房間一貫的整齊,文森以一種怪異的趴姿掛在床上,手腳很不自然的擺放,他發著驚嚇的喘息聲,可是四肢,甚至是脖子都沒有移動。
 
「顏……嗚嗚……呃呃。」
 
「不要勉強自己。」
 
顏小心的安撫他,邊掀開文森上身的衣服,檢查胸前,還好還沒有明顯的腫塊出現。
 
「動、我不……。」
 
折騰了大約10分鐘,文森才得以恢復行動能力,他趕緊抓住顏,身體因為恐懼而劇烈發抖。
 
「我去、我去拿……」
 
拿什麼?什麼能救他?告訴我,我能做些什麼?顏也不知道怎麼辦了。
 
監測器嗶嗶嗶叫個沒完,恐慌發作的文森開始吸不到空氣,發白著臉、手死抓扒亂顏的白上衣。
 
他到底,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些。
 
「深呼吸、深呼吸,文森,沒事的。」
 
憤恨的幾乎要掉下眼淚,怎樣的深仇大恨要把人弄得這樣不死不活,邊幫他擦拭流出的口水,顏低語著。
 
「瓣膜,今天就幫你換,可以嗎?」
 
原本預計的時間是後天,文森呼吸也已經平穩下來,這個決定確實倉促,可是顏總覺得不能再拖,要是晚上睡覺中又發作怎麼辦?要文森承受心臟停止的痛苦,孤孤單單的在黑暗中……,想到這顏就無法接受。
 
「好。」
 
文森努力讓自己不要發抖,同意的應答,費力的握住顏的手指。
 
關於這個計畫,顏已經策劃許久,前置作業很快就完成了。
 
「緊張嗎?」
 
他對平躺的文森說,文森僵硬的搖頭,右眼張大,想把顏的樣子全塞到腦袋。
 
顏曾鉅細靡遺的和他解釋過手術的內容,無疑是想讓他安心點,文森聽了半天什麼沒搞懂,只是很享受看著專注中的顏,那樣的顏好耀眼,雖然顏為了他慌亂會讓文森竊喜,可事實上他不想要顏再擔心。
 
「靠近一點。」
 
顏依言靠近,臉懸在一隻手臂的距離,就算隔著口罩,文森身上的腐臭藥味還是揮之不去,顏原本想說些甚麼,卻哽咽的說不出。
 
勾下他的口罩,文森艱難的轉頭、想觸碰他,卻摸了個空,到顏又再湊近了點,呼吸的氣都吐上顏的口罩,他才勉強碰到顏的眼皮。
 
才舉起手,視野就幾乎被遮蔽,他想看見顏,又不想放手,可是怎麼能,就只能選一個。
 
「再靠近一點。」
 
於是文森要求。
 
聽到這裡顏卻反而遠離了,眼眼直直看著他的,文森能清楚看見他微微垂下眼簾,眉頭隆起。
 
「別皺了,會有皺紋。」
 
文森伸手想撫平他的眉間,卻晃來晃去半天都對不準,讓顏心裡像是堵住了什麼。閉上眼睛,低頭埋進文森的胸口,第一次直接聽著他殘缺的心跳,從聽診器感受不到的溫暖蔓延開來,想到這個身體有可能冷下來,顏就很害怕。
 
「都是酒精的味道,你沒洗澡。」
 
文森突然冒出這句話,一派抱怨家裡怎麼沒有番茄醬的口氣,顏破涕為笑,心情一下舒暢許多。
 
「晚安,文森。」
 
感覺嘴唇碰了下臉頰,文森拉出淺笑,幫顏戴好口罩,捨不得的閉上雙眼。
 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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