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尼不喜歡貼冷屁股，能讓他主動受氣，顏大概是唯一的例外了。
換上最陽光的笑臉，金尼敲敲門。
「嗨。」
門內是顏不悅黑暗的臭臉，鬍渣、無神雙眼，樣子就是半個流浪漢，還好還維持半個醫生的樣子，白袍是乾淨的，四周飄蕩優碘的味道。
房子裡一樣的整齊，東西看來被丟掉不少，顯得空曠，金尼原本要掛起外套，衣帽架卻不知去向。
「文森還好嗎？」
「昨天他，心臟停了一次。」
「噢嗚。」
那天顏的確成功完成瓣膜替換了，可是卻非常不穩定，排斥現象一直存在。
「那現在呢？」
「正想要電擊就又恢復了。」
回想起來顏還是心有餘悸，說完後鬆了一口大氣。
「已經保持8小時的穩定了。」
現在只等他醒，可能是等下可能是幾天、幾個月後，顏不確定自己能撐多久。
「那時說的抗排斥藥，你聯絡上了沒。」
走進房間，顏低頭看著文森，慌亂的眼神一下平復許多，文森的心跳也緩慢的變成穩定狀態，金尼突然想到，有個在安寧病房待過的護士說過，沉睡中的病患還是會對周遭有反應。
「啊，那個……。」
「又要講價嗎？枉費我幫過他們。」
錢是小事，金尼也許很看不慣他們這樣趁火打劫，可是顏不願意冒險講價，願意、有能力賣給不明人士的藥廠不多，這家還是算認識顏的，去別家情況只會更差。
「不是，說是全被硬買去了，現在不能賣。」
金尼說得弱弱的，沒有那些藥，文森幾乎沒機會活下來，他能想像顏會有多憤怒絕望，可是藥就那麼多，沒辦法就是沒辦法。
「什麼？那你怎麼說。」
顏抬頭起來，眼睛都被憤怒染紅。
「說什麼也沒用，你真的該讓文森去醫院，只靠我們風險太高了。」
「我當然想過，可是……。」
「你現在預備怎麼辦。」
「短時間還不用擔心。」
就算在沉睡中，文森還是喃喃的說著夢話，內容都是吃的，顏還煞有其事的回應，雖然都是不行不可以，可是看起來很開心。
「算了，我診所還有事。」
看得有點刺眼，金尼頭都痛起來，隨便他們去了。
。
我還活著？文森虛弱的張開眼，窗簾半邊被拉開，陽光剛好能照在腿上，又不會直射刺激眼睛。
麻醉還沒完全退，文森不能移動，眼前只能看到天花板，顏和他說過這種麻醉效用比較長，醒來後還暫時不會退，身體動不了是正常的，熟悉燈泡讓他鬆了一口氣，顏在哪裡？
「早安。」
顏從視角右上方冒了出來，神情明顯鬆了一口氣，雖然視線還不是很清楚，文森還是看到他眼睛腫腫的。
怎麼了？
「……」
文森想要說些甚麼安慰，開口卻發不出聲音，喉嚨乾得像塞滿棉花，唯一一點嗚咽聲也被氧氣罩吃掉。
「沒關係。」
右側床墊下陷了一點，顏摘掉他的面罩，指尖擦過鼻頭，熱熱的，顏體溫一向比他低的，就算是之前，剛被帶回來的日子，文森也不覺得自己被照顧著，現在倒是真實的體會到『需要』。
「你終於醒了。」
顏的話還是很少，深棕色的目不轉睛的看著，要是文森像平常一樣說些什麼還好，但在安靜的情況下就顯得不自在，第一次看見顏彆扭的樣子，文森覺得很新奇，忍不住笑出來。
「哈、呃……。」
沒有氧氣罩幫助呼吸，文森有點小缺氧，大力的喘了幾下，顏想把氧氣罩戴回去，但文森搖頭拒絕，又試著開口，可是顏用食指按住他的嘴唇，阻止他說話，目光卻沒有他說的消息那麼開心，看起來糟透了。文森很希望叫他快點去休息，卻也矛盾的希望他能夠多陪自己。
「很成功，我們成功了，文森。」
那不是我的名字。文森先冒出的想法是這個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，心臟部分的確變得輕鬆許多，不會有以前那種『不順』的阻塞感了，可是好痛，全身好酸，疼痛得有點想作嘔的文森擠出微笑，希望自己有笑得比顏好看。
「有件事我必須和你說。」
顏站起來，往文森的點滴注入一點藥物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，他感到脊椎一涼，接著麻麻的，手腳突然像被綁上鉛塊一樣。
那是什麼？通常給他用效果比較明顯的藥前，顏都會先說明，但這次卻沒有，讓文森有點在意。
「移植成功了，可是避免排斥，你還需要一些藥。」
顏的笑容摻雜進一絲苦惱。
「我不想隱瞞你，那種藥不好取得，我必須離開幾天，去幫完成一些事情。」
文森看見顏握住自己的右手，卻完全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和觸感，那樣無能為力的感覺很難受，直覺告訴他，顏一定是要去什麼危險的地方。
「金尼會照顧你，我會回來的，等我，我會回來，好嗎？文森。」
顏按摩文森發冷的手，親吻了幾下，雙眼是閉上的，好像在接受某種祝福。
別用那個名字叫我，不要走。
「咿……。」
動，快點動。用了全身力氣，手臂才勉強撥開床單，文森快急哭了。
「別擔心，我很快回來。」
不能說話的文森只能發出呻吟，顏溫柔的幫他蓋好被子起身，白袍角落擦過他的手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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