洗了個澡,換上潔淨乾淨的白袍,顏感覺舒服多了,轉轉脖子,腳步轉進少年所在的病房,床上的他眨眨眼睛,眼神模糊無焦距。

 
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 
顏問,臉上還是沒什麼笑容。
 
少年的呼吸粗重急促起來,雖然看不太清楚,但他的聽力很好,認得這個聲音、記得剛剛他還粗魯的對自己,少年沒有放下戒心,剩下的黃綠色眼睛充滿不信任。
 
背癢癢的,少年坐起身搔背,扯到了什麼東西,手臂內側小小刺痛,手摸摸針刺入皮膚的地方,他有點混亂,懷疑這裡是不是現實,搞不好這個醫生不是人,天使應該是金黃色頭髮,難道他是惡魔?自己有那麼作惡多端?
 
「你哪裡來的?」
 
顏的心情並沒有被影響,剛剛那麼粗魯,自己也有錯,少年只是嚇到而已,有這樣的反應很正常。
 
「我該怎麼稱呼你?」
 
翻過一頁書頁,顏不正眼看他,仿佛和他說話只是在打發時間,像吃餅乾配電視一樣。
 
「文森。」
 
他想到當時腦袋天天放著的名字,他不懂,自己怎麼會允許別人用這惹人厭惡的名字稱呼自己,大概是現在自己也很討厭自己吧。
 
「文森,你可以叫我顏,顏色的顏。」
 
真名可能包含很多資訊,大約知道這不是他的本名,顏沒有強問的意思,叫懂就行了,點起一根煙,他吐出一個煙圈。
 
「我可以離開嗎?」
 
「那不是個好主意。」
 
燙手山芋離開當然好,可是顏還想救他,也還怕看到自己長相的文森會帶來麻煩。
 
放下煙,顏抄起桌上的一疊紙丟給他,沒裝訂的紙張散了一床。
 
下腹不停鈍痛,文森費了很大力氣才拿起資料,內容是一些潦草的筆記,夾雜幾張身體變成彩色色塊、有點像X光片的東西。
 
「這是什麼?」
 
「你的資料。」
 
「這是你最近的斷層掃描,這是正常人的,」他攤開一本醫學書,指示他對照著看,心裡做不懂自己幹嘛做這種事,想救人很少有就算了,但要救人的話,為什麼還要強迫他去看這樣殘忍的事實,「懂了沒有,現在走你會死。」
 
文森坐著沒說話,再從頭翻了一次圖表,試圖把記憶和實際時間拼湊在一起,第一次從手術中醒來時,他嚇壞了,慢慢的第二次、第三次,他不再害怕,只是常常想到解脫時會是什麼情況,每天都花很多時間想死後的世界。
 
「最近手術部位是眼睛嗎?」
 
這個醫生到底要幹嘛?被騙過很多次的他保持沈默,眼睛都是戒備。
 
「多久以前?是全身麻醉?」
 
見到醫生無奈的表情,文森有點動搖,眼睛和他對望了下。
 
「不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幫你。」
 
感覺有點冷,文森縮了縮身子,疼痛還在持續,什麼都不做時更明顯。
 
「我得愛滋了嗎?」
 
和顏相反,比起器官在不在,他只在意眼睛和那幫爛人留給他的禮物。
 
「不知道,它的潛伏期很長。」
 
顏倒不是太擔心這個問題,就算他真的得病,那也是幾年後的事情,器官衰竭和感染問題更為急迫,沒幾小時就能要人的命。
 
「你哪裡不舒服嗎?」
 
瞄到他臉色蒼白,顏開口問。
 
「我想去廁所。」
 
他憋著臉。老是被關起來,便秘的機率很高,顏拿起病歷做上註記,沒有說破。
 
「出了門右轉,」顏頭也不抬,「要逃跑隨便你,但是別死在我的門口。」
 
「誰要跑。」
 
地板不太平,點滴架叩囉叩囉響,在沒什麼東西的房間特別響亮,吵得顏戴上耳機,好專心在計劃客戶排程上。打開相簿,裡頭有幾張文森的眼睛照片;瞳色和角膜明明一點關係也沒有,這個客戶卻淨挑些戴隱形眼鏡的問題,事實上,會弄到要移植,也是因為她太愛那玩意,要不是她娘有錢,才懶得理她。
 
老房子牆壁斑駁破洞,到處是高低落差,文森顧著抱怨,沒看見地上門檻,點滴架磅的翻倒,文森向前一跌,壓破點滴包,滿地都是液體。
 
顏當作沒聽到,邊翻閱著攝影雜誌,試圖讓照片看起來更有設計感,滑鼠卻不聽他使喚的亂滑,還跑出了殘影,整個螢幕都是箭頭。
 
「顏、顏醫生?」
 
發覺沒有人過來的文森爬起身,畏縮的點點醫生的肩膀。
 
「幹嘛?!」
 
吵死了,非得要惹惱他不可嗎?這傢伙睡了兩天,他可是連兩小時都沒睡,找圖片上傳方法找到發火,顏很暴躁,再多吭一聲,文森恐怕又要被刺上一針。
 
文森只是伸出手,聲音小得聽不見。
 
「針……針。」
 
原本好好固定在手上的針嚴重變形,應該深插在血管的部分穿出皮膚,點滴液滴滴答答的流。
 
「啊!」
 
「叫什麼!要去廁所就快去,回來把地板弄乾淨。」
 
一把抓掉針頭,顏怒吼,他花了多少時間打掃,這文森走幾步就全毀了。
 
「好……,謝謝。」
 
顏一點也不想理他,拿出舊記事本翻閱,本子外皮破損,用膠帶黏了好多道,每次拿手上都會黏黏的,要找需要的資料時,常常從頭翻到尾都找不到。常初照人名排順序真是錯誤的做法,名字開頭E的那麼多,空頁跟本不夠,要加資料還得夾在裡頭,不小心紙就會散滿地,他不會是弄丟了吧?
 
找不到拖把,也覺得要是弄得濕淋的顏一定會生氣,文森拿著抹布進來,邊擦邊看著顏,很想幫忙卻又怕被罵,只是趕快弄乾淨走出去。
 
記得前幾天他把那頁抽出來看,那就是在外面。邊回憶資料下落,顏不想管其餘的。
 
「嘿!」
 
走到客廳,文森的手上正好就拿著那疊紙,足夠證明他都做什麼勾當的東西,顏瞬間怒火攻心,臉色恐怖得像要殺人,文森退了一步,怕又被打針。
 
「我只是看紙被風吹下來才……」
 
「敢做就要敢當。」
 
他冷冷的搶回紙片,轉身回到房間裡。
 
 
那傢伙就不能安安份份的嗎,決心不再讓入侵者弄亂心情,顏一頭埋入工作,弄好了下星期的預約,和將要取走文森角膜的人通了電話。
 
「啊,我看過照片了,真的是很美的眼睛。」
 
那邊的小姐語氣很開心,好像自己也能繼承那個顏色一樣,不知為何的,顏對這個客人的趣味有點反感。
 
「那小姐什麼時候方便過來?」錢已經先進來,接下來就和平常一樣,顏在記事本上畫上預約符號,「下週六下午是嗎?沒問題。」
 
幹嘛管這個呢,出手大方的人可不是天天有,麻煩一點就能有一大筆入帳,不是最好狀況嗎。
 
「到時候見。」
 
天色黑了,這裡窗戶少又小,沒點燈的地方漆黑一片,顏掛上電話,伸展一下筋骨,才想起來今天早餐午餐都沒吃,還真有點餓。
 
「出去吃好了。」
 
客廳也是黑漆漆的,落地窗和窗簾大開,燈光透過陽臺照在茶几上,顏這次想起文森,算起來昨天他在睡覺,以塔克的吝嗇個性來說也不可能給他食物。
 
除非要看文件,不然平常顏晚上都不太開燈,病房門沒開,也是黑到什麼都看不清楚,文森蜷曲身體躺在床上,呼吸有點發抖。
 
「欸。」
 
「嗚……。」
 
「你在哭?」
 
顏有點煩心,也很驚訝自己有那個閒情逸致管,別人哭他管什麼,還是個男孩子。不知道是故意裝死還是不想理,文森還是繼續蜷著身體,發出嗚嗚的聲音,顏敲敲牆壁。
 
「我好餓。」
 
文森終於有點反應,言語中藏不了饑餓,顏能聽得到他吞口水的聲響。
 
「餓不死的。」
 
「等一下,」當他想轉身時,文森揪住他的衣袖,像小孩一樣懇求,「我能一起去嗎?」
 
顏並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直接打開電燈開關,突來的強光讓文森瞇上眼睛,卻沒有放手。顏甩開他的糾纏,又架起了點滴。
 
「我不需要那個,我好餓。」
 
「手伸出來。」
 
「可是……。」
 
不顧文森還有話說,把針刺進已經有針孔的手臂裡頭,顏沒多搭理他,跨起大步出去,門還碰的一聲。
 

 
不知名的你
作者:烏龍青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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