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青的培養槽

#7國王歸來

沉睡的王權，甦醒的猛獅

這天對石頭來說久得像一輩子，石頭都不確定自己等這天等了多久。

今天早上，太陽都還沒完全升起，空氣中還有夜晚的潮濕，太陽神突然來訪。

沒有人先行通報，太陽神繞過衛兵，一臉陰鬱的出現在寢殿，身後躲著一名年輕人，年輕人五官相當俊秀，身著貴族面料、駝著背，懷抱一個木箱，鎮定得有些冰冷。

寢殿內一片死寂，門口落灰，半空中藏著靈魂織成的結界，充滿強烈的排外氣息。

太陽神跨過門檻，寢室的窗戶都用木板和布封住，從外面看不到光。

地上的蠟燭同時點燃，在室內也只能窺見由下往上勾勒出的一點輪廓。 石頭藏在陰影裡，察覺到入侵者是太陽神，激動得靈魂在發抖，結界跟著發抖，連帶上面的灰塵四處飄散。

為了早日讓國王醒來，石頭平時拜訪得很勤，一天一次、數次，人不到也會有食物禮品到，每次太陽神都毫不掩飾厭惡。隱瞞神官主動來訪，原因只可能有一個。

「可以嗎？他今天會醒？今天、就是今天？」

睡袍也沒能給石頭增加份量，底下是單薄的睡衣，瘦弱的身體上的布料顫抖，雖然早在夢裡迫切的想像幾百次，石頭還是難以遏止情緒，一激動，胸口劇烈的疼痛。

「當你神官是詛咒吧？」

藥神偽裝的年輕人開口，他連聲音都很悅耳，俊秀的臉龐，帶著微笑，卻總有點缺少情緒的味道。

人類在他們眼裡都不過是孩子，石頭在他的眼中和嬰孩更沒兩樣。帶著逞強都難以掩蓋的稚嫩，靈魂碎得像曬乾的泥土塊，血液融有象徵神官的星點，體內毒素流竄、身上佈滿傷痕。

「先返還神官的靈魂。」

引起和灰塵相同大小的火，連石頭的靈魂結界一併燒掉，太陽神說道。

「等殿下醒來才能交給你。」

聞言，太陽神揚揚嘴角，將籠罩在國王身周的霧氣燒掉，國王發出一聲嗚咽。

「殿下。」

石頭睜圓眼睛，還沒來得及跨出步伐，就被太陽神攔截，掐住脖子。

「交出來！」

堂堂太陽神，像隻惡鬼低吼。

「欸，這樣他會死。」

藥神皺起眉頭，嘴上雖然勸，卻也沒有真的阻止突然被太陽神找來，他並沒完全搞清楚狀況。

太陽神是神，神不需要遵守道德。

手掐著石頭的脖子，他能感受到在皮膚底下流動的靈魂，接觸的地方碰觸到點什麼，像是在豆子堆裡摸索，突然摸到觸感不同的小石粒，熟悉的力量星星點點，從接觸的地方傳來。 是米絲的靈魂。

星點溢出石頭的靈魂、身體，接觸到太陽神的力量很快燃燒起來，蔓延到身體外的部分全被燒盡。

太陽神趕緊鬆手，盯著指尖，像被自己燙傷那樣。

石頭摔在地上，下巴骨頭可能裂了，張嘴都吃力，他忍著不適開口：「如您所見，這些靈魂很脆弱，不依附在身體很容易毀損。」

米絲的靈魂開始離開石頭的身體，星點匯集在一起，像是金黃色的液體也像是棉絮，脫離石頭的身體，飄散滴落，偶爾有些飄到太陽神身邊，太陽神連忙退後避開。

滿地都是金色的薄沙，力量收斂好的情況下，那些星點完全不受穿著肉身的太陽神影響，還能被推到一邊。

煙霧般的金色在空中飄蕩，接觸到太陽神的呼吸也沒飄走，捲著一條抽長的尾巴，蓋在他的鼻子上。

「想辦法。」

太陽神命令式的向藥神尋求幫助。藥神搖搖頭。

沒有神官力量的支撐，石頭呼吸逐漸困難，窩在地上，破成一條抹布。

「他要死了？」

太陽神問。

靈魂一般跟著肉體共生，這些靈魂跟著石頭一段時間，衰退得比以前跟著米絲時脆弱，要是一直暴露在外可能會消失。

「這倒不至於。」

藥神如此回應太陽神。

太陽神恢復神色，讓聲音靠近石頭：「把它們收好。」

「我很痛，沒辦法……」

太陽神不是仁慈的神，但這樣為難一個人類的孩子；看在藥神眼裡，這一幕總是有點難受，他幾乎會治癒所有碰巧遇到的生物、尤其是孩子。

石頭的確很痛，靈魂剝離的痛遠遠超過人類能承受的程度，一個健壯的成人都可能會大吼大叫，可是他強硬地用毅力忍下來，在主神面前也不屈服。

太陽神舉起手，指尖指向國王的床鋪。

石頭這才顯露一點脆弱，用力眨眨眼，星點外洩的速度慢下來，最後不再向外擴散。

太陽神抓住他的肩膀，把他拽起來，石頭咬咬牙，星點從石頭肩膀散發出來，纏繞在太陽神的手上。

「還有地上的。」

太陽神說道。

石頭把身上的力量延伸出去，讓星點串連起來，將它們收回體內，再用同樣的方式纏繞給太陽神。

太陽神小心的讓它們聚攏，曾經在米絲體內、和米絲一起茁壯的靈魂，乖順的貼著他。

這裡再也沒有能讓太陽神留念的了，太陽神隨意的把石頭拋下，抱著米絲的靈魂頭也不回。

石頭摔在地上，骨頭、肌肉像被揉碎，破爛得難以起身，額頭撞破一個洞，血液稀得像水，呈現葡萄汁的透明質感。

藥神慢慢向前走了幾步，停在石頭面前，對他拋出一個小罐子。

「喝掉這個，這能治療你的傷，算是照拂我子孫的獎勵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