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3新身份

米絲的魂不守舍的從昨晚開始,首先煩惱是沒有適合的衣服,唯一的正裝上有幾道皺摺,怎樣壓都不平,他都沒有想過會有穿得到的一天。

行李已經都準備好,站在神壇前,米絲邁不開腳步。深怕世界著火,他想得很深入,想起火帶來的煙霧、氣味、比紅色火焰更熱的白色火焰。

米絲的領子沒有翻好,但是他煩得沒有注意,衣服腰部之下都是皺摺,編織過後的棕色頭髮蜿蜒而下繞過頸子,在鎖骨附近綁緊。

萬一他誤解太陽神怎麼辦?那麼太陽神可能會跟著他,然後將王宮燒成灰燼,或是毫不在乎的過幾天,然後在他性格丕變的時候引起下一次戰爭。

太陽神就如同太陽,對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保持烈火般的態度,有神官陪伴、在神殿裡時還算自制,其它的時候要火是火、要燒就燒,更是從來不改變立場。

『你想去……就去。』

這完全不像太陽神,映.米絲,少做點夢吧。

往祭壇的牆面伸手,讓手掌陷入柔軟的苔蘚,這面苔蘚花了米絲不少心思。

米絲很確定他會想念這裡,熄掉最後一根蠟燭,其實他不必這樣做,沒有人補上新的蠟燭,它們自己會燒盡熄滅。

當最後一根蠟燭熄滅,祭壇跟著陷入黑暗,太陽神的心情不好,祭壇中央的火光沒升起,或許主神根本不在。

在走出祭壇時,米絲的腳下絆了一下,差點跌倒,他待在神殿的時間比大部分人類的一輩子更長,甚至是某些人的兩輩子,神殿、尤其是祭壇,他閉著眼睛都會走,可能是神殿實在太暗,他就是絆倒了。

「噢嗚。」

在避免跌倒之後踉蹌了幾下,他從彎腰的姿勢起身,撞上直直站在面前的太陽神。

太陽神一下沒認出米絲,認不得他的神官,感覺米絲像是另一個人,另一個不受他控制的人。

「您應該待在神殿。」

摀住頭頂再真正站直身體,米絲說道。

「神殿是給神官住的,沒有神官,本神待在那裡做什麼?」

太陽神剛換上新肉身,顯得容光煥發,這個肉身有寬而方如同牛的下顎,皮膚金黃得像是烤過,雙眼銀白得像沒有顏色,瞇細的時候有點駭人,不太符合人類審美觀。

把衣領翻好壓平還不夠,主神大人繼續往下檢查米絲的袖子。

原來不是妄想。

米絲的氣勢明顯消退下去,太陽神偷瞄了他一眼,把袖子也抹平,然後往米絲的腰上拍拍。

前往王宮需要翻過幾座山、穿越沙漠,太陽照亮向前的路,沒有落下太多溫度,沙子的重量讓人難以抬起腳,米絲歪歪扭扭的前進,把腳從沙子裡拔出來,他有預料速度會下降,但沒想到會如此困難。

雖然太陽神召來長晝,可是控制不了其它天象,星星藏在仍是泛灰藍天之中,顯示傍晚已經過去很久。

米絲一路上都悶悶沒說話,太陽神也是,那張不似正常人類的人扭曲著不滿,盯著米絲不再像以前那樣輕盈優雅的腳步。

米絲在再翻過一個沙丘後倒空力氣,但沙丘頂並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,他鞭策自己再撐一下,第一百萬次抬起早就沒有知覺的膝蓋,腳下突然一絆,身體往前飛撲,滾下沙丘,揚起一片沙,在爬出沙堆噴出一口黃色的氣。

國王男寵—石頭親自來接他們,他不打算太高調,頭巾綁得很凌亂,包住手腳的布有些髒汙,乍看一下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跑腿內侍,他對米絲點點頭、多瞄了太陽神幾眼。

高大的太陽神,在一片警衛中依然很顯眼,警衛知道石頭是誰,透過不那麼秘密的流言,也知道神官會來。

敵國的下場印證了太陽神的殘暴,他們都不敢多瞄一眼。

「我會安排您和可以信任的人見面,其他時間,就請您待在房間裡。」

「將神的使者當囚犯,這不該是國王的意思。」

太陽神忍不住開口道。

「他會很想和您見面,目前,以我的能力,請以您的安全為第一優先。」

石頭應對得宜,平緩而和氣,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,看起來說不出的舒服。

「要是敢做些什麼,你們、連同這個宮殿都會燒成灰燼。」

「由衷希望這不會發生,你們休息吧,有任何需要請告訴我。」

臥室很大,包含一套浴室、庭園,生活所需的一切也很齊全,桌上有食物,櫃子裡有肉乾、麵包等方便儲存的食物,庭院裡的是果樹,通常並不做觀賞用途,雖然還沒結果,但枝條可供食用,難以想像會在王宮看到。

「您何必對一個孩子這樣粗魯?」

雖然石頭一副輕鬆的樣子,還是遮掩不了王宮瀰漫的緊張。石頭只是個男寵,能在此時護住國王、護住王權已經很不容易。他不喜歡太陽神這樣對待一個陷入困境、盡力善待他們的孩子。

「你對本神就這句話,映.米絲。」

從未有太陽神神官在任內離開過,還在回來後刻意冷落太陽神,現在又為了一個人類小鬼、還不是那麼討人喜歡的人類小鬼和他唱反調。

「您記得改稱呼。」

「神官大人才該注意稱呼。」

除了太陽神,不該有第二個讓米絲使用尊稱的對象,就算是其他神祉都一樣,米絲可以為了禮貌給予他們尊稱,但不該也不能真正將他們視為需要尊敬的對象。

「我會對國王使用尊稱。」

那小子都還沒醒。看來石頭小鬼、幾十個混飯的大臣貴族也得得到尊稱。太陽神為此感到不快,又難以將這樣的不快具體化的說出口。

「您得想個名字,人類都有名字。」

「神官不也幫人取名嗎?」

太陽神說道。

米絲則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,重複把幾件衣服翻來覆去攤開再摺好,把這件改放在那件上面。

「人類幼兒可以,本神卻不行了。」

「請給我一些時間想。」

那不是拒絕而是慎重,在『拒絕』之後,米絲慎重的沉思起來。

太陽神第一次這樣看著米絲、他的米絲,神官就算不是在祈禱中,就是在準備祈禱,這也許是在永恆中獨居不至發狂的方法。

即將到來的禁錮生活讓那張臉顯得隱忍,不同於樸素的神殿,房間內的五顏六色讓一切都鮮明起來,米絲的頭髮原本只是接近白色,在現在看來包含更多的褐色、紫色、綠色。

顏色並不存在於太陽神眼裡,他看到的是失去生命力的靈魂,包含頭髮在內。

太陽神忍不住去碰他的頭髮,從接觸的地方傳來的觸感無比真實,比想像得還要鮮明。

「這裡顯然沒有你想的那麼好,你不想待可以不用待。」

語調相當輕柔,太陽神尚未熟悉這具肉身,不太能做細微的動作,摸著米絲頭髮的動作顯得很笨拙,如果不是動作那麼大,米絲絕不會確定太陽神會做出這麼親密的行為。

「我以為您反對我來。」

「之前在夢裡,我允諾過。」

「夢裡的,可能是幻想。」

「神官怎麼能分不清楚。」

太陽神擁住他,他發現自己想這樣做很久了。米絲在他的懷裡,既不亂動也不掙扎,真不像米絲,他突然懂米絲說的『以為是幻想』是什麼意思。

一道光閃過米絲的眼睛,太陽神離得很近,以至於他也看到那道光消失的那刻,當和他持相反意見時,米絲眼裡的光總是會消失。

至少米絲這次並沒有直接說出口,將話保留在心裡,否則太陽神無法保證這具肉體能承受得住、能關得住發怒的神體。

居住在王宮的日子也沒有很大的變化,王宮的一切都和他們無關,不再需要做很早的祈禱和很晚的祈禱,米絲過起對神官而言早睡晚起,對一般人類早睡早起的生活,這是他好久前慣有的生活步調,那時他還年輕、太年輕了,連成長的屋子都沒出去過幾次,以為花會在一年四季盛開,以為太陽神會保祐所有他重視的人。

「映.米絲。」

這些日子間太陽神更像他的僕人。

和在神殿裡不同,這裡隨時都能看到彼此,以往他總以為米絲過得好好的,現在看來一點也不是。

從起床後,米絲就沒把睡覺的衣服換下來,當然也沒有吃東西,坐在桌子前看他帶來的舊書,一面照樣抄寫,嘴中念念有辭,人類很短命,短命到沒有閒時間等,米絲還專做一些會更短命的事情。

「映.米絲。」

米絲總算挪動屁股,目光還是在書上。

太陽神暫時停下原本要說的話,就只把注意力用來看米絲,米絲被看得湧起不詳的預感,他知道一路上太陽神心情都不好,沒有一個人類像他這樣把心情放在臉上……或許兒童會,不同的是這個『兒童』會放火。

「怎麼了?」

「有信。」

太陽神揚揚手上的信封,並沒把信直接給交米絲。

這幾天收到的信不少,一半以上都是含有惡意的內容,有次甚至和沾有毒的刀一起送來,刀片很細小、放得很巧妙,連太陽神也在打開時劃傷手。

米絲皺眉拿過已經被拆開過的信,他看到的信都很正常、正常過頭,都是一些稱讚他的內容,太陽神一定看到了什麼,隱瞞些什麼。

「『高潔的客人,連風都歡迎您的到來?』」

不同於米絲的深鎖眉頭,太陽神大聲朗讀著前幾天信件裡的內容,邊大肆嘲笑了一番。

這位不盡責卻安全的信差沒想到的是,不是每個寄件者都會因為收不到回音就放棄,一封信隨晚餐送來,信是粉紅色,帶著淡淡的香味,和米絲樸素、偽裝得一點都不起眼的餐食一起。

那個沒用的石頭!

太陽神捧著餐盤的手都在發抖,氣促到差點停止呼吸,還來不及收起那封信,就被米絲看到,他仗著身材優勢沒讓他搶走。

如果現在不說清楚,米絲會自己去查,那恐怕就失去藏起信的本意。

「……你還看過哪些?」

「恐嚇,還有些殺死人類的小道具。」

針、具有毒性的粉末,這些常夾藏在信裡,等著傷害打開它的人,這些信本該由米絲親自打開,米絲生長的國度充滿惡性競爭,他受過預防被傷害的訓練,極少有手段能在他身上作用,而太陽神、現在套著人類肉身的太陽神並沒有。

「您受傷了嗎?」

「沒事。」

「上面有氣味,你不要碰,我念給你。」

太陽神把信拆開,裡面是一封普通的信,裡面只有信紙,和幾個香味來源的香料。

「這不是有害的香料,香料的氣味能維持數日甚至數月,可以被受訓過的獵犬追蹤。我要親眼看。」

太陽神手上火光一閃,香料從粉末消失成為空氣,連燃燒的機會都沒有,揚起很細的霧氣,憑空再被燒了第二次,燒得氣息全無,太陽神捏著信紙讓它垂下,米絲一行一行看過去。

文謅謅的信,王宮內一貫的作風,充滿溫暖誠摰的歡迎貴客前來,極其堅定又委婉的請求見面。

信很長,太陽神沒有那麼常讀人類的字,剛才的那點時間不夠把信看懂,頂多能理解打招呼的那部份,而就他所知,當人類抱持如此崇高的禮貌時,伴隨的意圖多半不單純。

「是石頭提過的人嗎?」

他們之間省略掉許多對話,相處過一般人類無法活的歲月裡,就算是不擅分辨人類心思的太陽神、鮮少吐露心情的米絲,仍然存在手足般的默契。

石頭提過需要注意的人,他的調查很詳盡,姓名、掌握的資源、個性、外貌,盡他一個男寵、神女所能達到的去說明。

「大部分人的都傾向盡力維持現在的狀態,立場尚未表明。」

他們三人,可以說是整個王宮最重要的人之三,站在隱蔽別院的破爛走廊上,一臉平淡的國王男寵穿著長即腳踝的罩袍,臉孔蒙上布,太陽神神官站在一邊,平凡的衣服擋不住全身散發的高貴氣質,高大的太陽神抱著胸,臉孔體格都像頭野獸。

他們見面的風險很高,對話幾乎都是石頭和太陽神在溝通,對話進行得很快,米絲跟不上,大半時間都在沉思。

太陽神瞄瞄石頭。布料底下,石頭的體內流竄毒素,身上存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傷,傷曾經很嚴重,但正在恢復中。

國王還剩一口氣,無法保護任何人,認為石頭挾持生病國王的人不在少數,他們支持國王,卻想除去石頭。

算計石頭的人現在肯定也不好過。

就技術上而言,石頭是他的代言人、神官,卻從未和太陽神求助,非得要米絲過來。

除了在修煉法力具有優勢之外,神女還心機深重,容易受權力誘惑,無一例外。

--至少太陽神看到的都是這樣,他身為太陽神,看過的人絕對夠多,宮裡身為追逐權力的最高殿堂,恐怕不會只有石頭一個神女。

在瀏覽完信上內容後,米絲又陷入沉思,臉上籠罩憂愁,看在太陽神眼裡更老了一些。

「先吃飯。」

太陽神捲起信紙,隨手丟在遠處的櫃子上。

食物沒問題,米絲沒問太陽神是怎麼判斷的,只是在桌前坐下。

每天食物內容都很單純,一天兩餐,幾乎沒有調味,減少被下毒的機會,米絲熟悉這種味道。

很久以前的一段日子,他也曾嚐過這樣的飲食,還得喝下一種噁心的藥草汁,年幼的他不喜歡那個味道,有次偷偷不喝被發現,他第一次看見溫和的母親發怒。

在責罵他之後,母親抱著他喃喃道歉,再次要求他喝下那碗難喝的液體。

餐食份量差不多是一個成年男人吃的量,米絲平時吃得不多,夾起一片刨成薄片的醃漬蔬菜,食不知味的咀嚼,注意力也沒很在味道上面。

用幾口把食物都塞進胃裡,失去法力的身體機能趨於平凡,米絲原本腸胃並不好,吃快一點就會發脹,從小就有的消化不良沒有消失,在多年後再度發作,喉嚨底部刺痛,瀰漫酸味,肚子裡液體快要逆流而上,深呼吸才沒吐出來。

太陽神瞄了他一眼。

米絲擦擦嘴,把碗盤推遠。

「我會赴約。」

「你沒必要赴約。」

米絲、米絲、米絲,你不能、你不能,你知道嗎?你不能、不能。無數念頭文字奔騰,在出口前濃縮成幾個字,當初只擔心米絲離開後不回來,現在想想,縮減力量跟著米絲,根本想錯了。

「他們大部分都不會是我的對手。您……適時展現一些力量,迷信的人一向很多。」

尤其在王宮內,在危及的時刻,可能還比王室的血統更具有說服力,這也是石頭找他們來的原因。

宮裡信仰太陽神的人在減少,占卜師擅於交際,比起神官更貼近人們的心,不必付出昂貴的代價,對神祈福本來就不一定有用,那不如向占卜師祈求運勢,種種原因加成,讓占卜師成為最受吹捧的對象。

「石頭沒辦法擋掉所有人,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,至少得讓他們忌憚。」

「先成為我的神官再去。」

「打跑幾個嬌生慣養的貴族不必用到您的力量。」

「石頭以太陽神神官的身份請你來,你必須看起來像神官。」

要是他又被要求,像那時去敵國那樣被為難,被要求把手放進火裡,現在的米絲會立刻受傷,就算太陽神就在一邊也來不及避免。

「沒有人可以左右我的人生,沒有人。」

米絲一腔暴躁被勾了起來,只差沒把食指戳在太陽神身上。

「米絲。」

太陽神輕輕低喃著,場面太過火爆,以至於米絲、太陽神,都沒有注意到太陽神叫的是米絲,而不是映.米絲。

說也很巧,亦或是事情都在掌控之中,當晚,石頭蒙著斗篷出現在他們門前。

王宮充滿秘密,秘密也有它的步調,一般而言都是緩慢流動成長 ,國王病情尚未明瞭,沒人知道明天面臨怎樣的未來,漫天秘密互相揭發互相掩蓋,讓真相和謊言的界線顯得模糊不清。

「您晚安。」

石頭沒有卸下偽裝,聲音乾澀得不像他,稍顯急躁,太陽神擋在門外,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。

「米絲大人在嗎?」

石頭身上有很明顯的黑霧,環繞他的要害,胸口、脖子、臉部,等待殺死它的宿主。

「他在休息,你可以跟我討論。」太陽神對於石頭直接稱呼米絲的名諱感到不太高興,「不要直接叫他的名字。」

「神官大人,有人派信給神官大人,神官大人是否打算赴約?」

「是。」

太陽神毫不隱瞞,高高在上俯視石頭。

「你身上的詛咒太重,可能會轉移,消退前不要跟米絲見面。」

「我就是來請求神官大人消除詛咒。」

「不、你不是。」

這個奸詐的小東西。太陽神瞇起眼睛,垂下並不具有視力的雙眸。

可能是許久沒有良好的睡眠,石頭的靈魂狀態很差,煙一般的影子在體內擴散,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力般,還會畏懼太陽神身上的熱火。

「神官大人和您說過成為神官後的變化嗎?」

他體內的顏色還在擴散,從胸口的部分蔓延到四肢,讓他沒辦法把話說完,衣服下的指尖抽動了下,石頭難以忍受的揪住領口,吐出烏黑的血。

太陽神退了一步避免被碰到,依舊冷冷的看著他。

石頭勾起一絲細微的微笑,用力的指尖發白,隨即發出不同於剛才的嘹亮聲音。

「神官大人、大人。」

那聲音並不真的很大,帶著哀求,像是負傷的動物,足以引起人的同理心。

「小……」

太陽神的眼睛怒成紅色。他可以燒盡一切有形的物體,可以現在就毀掉石頭,卻無法阻止米絲聽到聲音。

「石頭?」

米絲剛要準備睡覺,匆匆披上衣服出來,看到蜷曲在地的石頭。剛要靠近,太陽神擋住他。

「要是亂碰會被感染。」

「那來尋求我們的幫助有什麼不對?」

聲音低沉得能引起共鳴,就算如此,米絲還是維持最低限度的尊敬,就算不對著太陽神,轉身從裡面拿了一件外袍,蓋在石頭身上,彎下腰把人抱起來。

「先前他中的都是劇毒,這次的卻很稀薄。」

「宮中的做法,只要最後成功,也不一定要一次成功。」

米絲沒將人扛得太遠,將他放在地板上,緊靠著牆壁,遠離窗戶和門口,沾溼一條布,將他臉上的血擦乾淨。

「他沒事,這小鬼吃毒蠍長大的,神女都如此,引來災禍卻存活到最後。」

「不要在他面前提這個。」

太陽神說的沒錯,石頭很快就醒來,但還是有些虛弱,睜著一雙圓圓眼睛,對自己為什麼在這有些困惑,瘦小的胸口緊迫的起伏。

「神官大人。」

「先躺著。」

石頭愣了愣,臉上帶著迷茫,毒素還在體內流竄,指尖是麻的,消化被癱瘓,每當嚥下口水時,呼吸深處灼燒。

平時的飲水被污染很長的時間,那個侍女曾因為鳥受傷而落淚,如今每天一點,在杯子塗上毒藥。

石頭對於進食相當小心,大比例食用自己採收的蔬果,表面上,每日食用廚師煮的兩餐,吃進的量不多,符合他瘦小的的外型,私下再在外出時採收蔬果、藥草,補足營養、代謝掉廚師加入的毒素。

交好的友人有時會送來珍稀的食物。

那是雪白的糕點,他忍耐不全部吃完,不光是因為糕點非常美味,攝入有毒的飲食、飲水,身體幾乎沒辦法再負荷有毒的糕點。

搖搖晃晃的拜訪米絲,這是加強神官憐憫的機會,他永遠能利用自己的處境。

「您是這些日子以來唯一關心我的。」

石頭並不完全是在說場面話。

「你還小,為什麼非得捲入?」

「殿下只有我了,我也只有他。」

米絲曾和石頭一起被敵國國王禁錮,石頭當時受了很多的苦,就算在那個時候,他也沒有那麼無助。

「米絲,不要再承諾他。」

太陽神插話。

「這真是場惡夢,我應該想辦法帶他去找你們,而不是找你們來。」

石頭帶著倦容,望向前方卻沒看進任何東西。

「殿下還好嗎?」

米絲開口。

「還好。」提起國王,石頭的臉孔稍微明亮了一點,然後繼續說:「今天之後,他們會收斂,不再找您麻煩。」

石頭沒有待太久,勉強打起精神:「我該回去了。」

「你可以白天再回去。」

米絲說道。

「殿下需要我。」

米絲原本想送他出去,但被太陽神擋下。

「不要亂動,你身上沾了那小鬼的毒。」

太陽神幫他燒掉毒素,拾起幾件衣服,米絲換下的衣服、包裹過石頭的布,邊忙著手上的事情,也沒有放棄嘮嘮叨叨。

「你相信那小鬼過頭了。」

太陽神說道,空氣空白了好一會。

「我會從赴約開始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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