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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拉不拉多的顏色讓人想到香草的味道。

在意外撞到頭之後玉如出現記憶障礙,身邊的人都一樣,她卻不能和他們擁有同樣的回憶,活力十足的閨蜜,臉臭細心照料的男友,一隻路邊撿來的狗。

隨意寫的故事,可能會有些Bug7天有點塞不下,所以就10天

 

## DAY0撞到頭的那天

我在醫院醒來,視線前方是醫院一格一格的天花板和日光燈,再旁邊是綠色的布簾,很多人走來走去,很吵,稍微轉動頭,和坐在折疊椅上的人對上眼。

他怎麼會在這?

我想坐起來,但是頭太暈了,眼前的視野扭曲發白,眨眼也恢復不了,意識又模糊起來,護理師在我手上纏上量血壓的機器。

「感覺如何?有沒有哪裡痛?」

護理師問,視力在慢慢恢復,有位醫師走過來加入我們。

「有點頭暈而已。」

「妳記得妳為什麼在這嗎?妳的名字?今天日期?」

醫師問了我包含名字、今天日期在內的幾個問題,他看起來相當年輕,相當有活力,胸前掛著的識別證不住晃動,上面是一張呆頭呆腦的證件照,白袍口袋裡空盪盪的,我都不知道不帶東西該怎麼上班。

「主任。」

這些醫護之間交流從來不看對方的臉,護理師顧著整理點滴線,『主任』更像是這組器材的名字,而不是這位童顏的醫師。

「妳說對的只有妳的名字,」醫護人員的冷靜很有效果,這種時候慌張的確派不上用場,「那記得這位嗎?」

「是學校的前輩,我的教授有個教學計畫,關於動物所需的營養方面的。」

「哦,我大學原本也想當生物學者,現在和妳說明可以嗎?」

醫學系和動物學系和生物學系差得其實有點遠,那醫生十分熟練的亂說攀關係,目光一直都在A4白紙報告上,和我那只在乎報表數字的大主官八成像,他到現在還會叫錯我的名字。

醫師不可能寫紙本給我看,護理師也不會,在整理完點滴線之後,他推著帶螢幕的推車,風風火火的往別的病床去。

「可以。」

「妳因為撞擊到頭部被送到我們這邊,那外部撞擊會產生瘀血,壓迫到大腦有可能會產生失憶的情況,一般都是暫時性的,等下會做個斷層掃描看出血的狀況,晚點精神科醫師會再來會診,然後妳其它地方沒有明顯外傷,後續沒有其它問題,最快明天早上就能出院。」

醫生、主任對著紙不像在對人說話,提起精神科醫師時才想起現在是和病患,而不是那些盯著工作不放的同僚,後半的叮嚀是對助教說的。

助教比我還戰戰兢兢,當成自己的事情在聽,還做了筆記,除此之外,不給我坐起來更不給下床的機會,倒了水、辦好住院手續,我實在很不習慣,5分鐘就說一次謝謝。

好在他也是很不自在的樣子,總是能找到別的事情忙,從打電話聯絡到幫伯伯開廁所門,助教都不曾離開我的視線之外,只要張望一下,他就會又小跑步回到床邊。

「待在熟悉的地方會比較好,你們……妳可以先和這位先生聊聊,雖然妳現在不記得他,但住院都是他辦的。」

掃瞄顯示出血程度還在控制範圍內,精神科醫師建議是不要太緊張、多休息。

「妳要找誰來嗎?」

助教原本想說點別的什麼,我感覺得出來。

「我家人可以過來。」

我的家人都在別的縣市,工作也很忙碌,比較近的阿姨則和我關係不佳。

助教,平常我是叫他助教沒有錯。

我不喜歡他試探我的隱私,但是礙於還要和他維持良好往來,我只好吞下後半的抱怨。

「我們,後來關係變好了嗎?園遊會之後?」

不久後是園遊會,在我的記憶裡是這樣,但事實上,園遊會應該早就已經結束。

「有變好。妳可以慢慢來,不用急著想起來。」

「那你可以和我說我現在的情況嗎?」

「妳現在在C市工作,也在那租屋。」

「C市離這裡有點遠。」

文件封面上、枕套都印有醫院的名字,這裡是N市,是我大學母校的所在地,這個島國不大,從最北的市到最南的市不用8小時,C市到N市最慢也只是2小時,通勤還是太遠,我去了哪裡?

「妳在出差,妳常來出差,有時會……」

「會來找你?」

他沉默,就他的個性而言算是承認了。我和他常見面,卻並不是很熟悉,助教是個性格鮮明的人,需要說明的時候從不會沉默,不說話的時候多半是沒有興趣,有時候是默認。

「我有先幫妳和公司說妳需要完整的休息,妳最好的朋友莎娜現在在國外旅遊,預計下週回來,我還沒和她說妳的事情。」

他停了一下。

「如果妳需要的話,我能幫妳安排住的地方。」

「莎娜?」

他說的都讓我難以消化,聽得懂每個詞卻不懂意思,懂了意思又無法和現在的記憶有所連結,我能有反應的部份相對很少。

在我記憶中,莎娜和我剛開始熟悉,和她聯絡會是個好主意。

「妳記得她嗎?我不確定妳們認識的時間點。」

「記得。」

手機裡最近連絡的人大半我都不認識,可能是工作上的聯絡人。

我打開和莎娜的聊天室,內容都是關於她出國的行程,我同樣完全沒有印象。

鈴聲才響幾聲,莎娜馬上接起來,還切到視訊畫面,看來我們的關係確實不錯。

「幹嘛找我,我很忙,妳不開會嗎?」

她說道,邊和我露出後面的樂園城堡建築,看來是在炫耀。

「我在醫院。」

「什麼?妳怎麼了?」

她原本帶著蘋果光的臉垮下來,也不管什麼最美45度角和取景,帶著鏡頭到角落,盯著在鏡頭另一端的我。

「跌倒。然後我好像、好像有些事情不記得了,大概記得大型園遊會前,我們一起去買材料。」

「妳現在在C市的公司上班,也在那租屋,這幾天到N市出差,去N市的時候妳通常……嗯,那妳記得妳家助教嗎?」

「那個我不是很清楚,現在他和我一起在醫院,意外的時候他也在。」

明明有椅子,助教卻站著,站在一邊十分焦慮的絞著手,和記憶中規矩、高冷的樣子完全不一樣。

「但妳不記得妳們之間的事對吧?妳不記得他,我也不確定怎麼建議比較好,如果和他回去、回他那邊,妳做得到嗎?」

「嗯,應該可以。」

「有事隨時找他,也隨時找我。」

## DAY2 休息日

我為什麼睡在佑倫的客房?我偶爾會到他這邊來過夜,但通常不睡客房,我也不記得有和他吵架,事實上,我不是很記得昨天發生的事情。

佑倫待在客廳,面前放著筆電,雙手在鍵盤上,在和我對上時縮了一下,回到螢幕上故做忙錄,這可不像他。

「你幹嘛這樣?」

我說。佑倫驚訝的看著我,看來快哭了。

「妳記得學校的事情嗎?公司的事情?」

這傢伙壞掉了。

我正想確定一下公事,莎娜卻打電話過來,這可不像她,她可被稱之為用全身體驗世界的女人,吃飯就用盡全力去嚐味道,出去玩更是從早6玩到晚23,出國更是沒到回來不聯絡。

「怎樣?日本好玩嗎?」

「妳好了?」

「什麼意思,妳們好怪。」

「妳前天撞到頭,還進了醫院。」

「妳們要整我嗎?」

「就和他說不要讓妳出院,昨天就和他說過。」

這邊的他指佑倫,Nana一直對他頗有微詞,說他太沒有人氣,不夠溫柔,吃飯品味不好,人也長得很普通。

「Nana,我沒事,只是忘記一點事情,我很好啊。」

「妳昨天前天忘記我在出國,忘記妳的工作,還忘記認識助教,只記得大型園遊會前的事情,今天忘記昨天之前的事情,誰知道會……我今晚就會回國,因為還要隔離所以……妳最好再去看醫生。」

和Nana絆嘴時我多少有點逞強,其實想不起過程讓我有些失控,但很快的,佑倫的溫柔讓我忘記那段失去的時間。

「玉如,我們等下再去醫院檢查一下。」

佑倫懇求道,他抓著我,和小動物一樣可憐。

他在發抖,他什麼時候那麼小題大作和膽小了?

感覺有點賺到。

醫院檢查的結果還好,撞到的地方有些瘀血,需要再觀察,隔日記憶出現變化的情況並不常見,所以我們接著去看精神科。

「那天我們一起去公園,她被一隻狗撞倒。」

有個知道全部情況的人在讓事情好多了,還剛好能讓我知道失去的那天。

「我看到狗衝過來就僵在原地,來不及提醒她就發生了。」

「她當下直接昏過去嗎?還是到醫院都是清醒的?」

「我不確定,她可能有、有對我有反應,我很慌,上救護車的時候她沒有意識。」

「平時有沒有酗酒、使用藥物?」

「她的……」

佑倫想接著說,我打斷他。

「工作應酬很多,一週會喝到3、4天,每次2、3杯,一般是威士忌,頭痛的時候會吃止痛藥。」

「今天有嗜睡嗎?」

「有點倦怠,不過平常也是這樣。」

## DAY3狗狗

我在佑倫的床上醒來,一下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在這裡。

佑倫不在,他最近常需要和教授開會。

沒人陪就更沒有幹勁了。

最近的生活一團亂,公司的供應商出了點問題,上週整週都應酬到凌晨,白天到處跑工廠,昨天藉著出差鬆了口氣,高鐵卻誤點,半夜才到佑倫家。

我們已經兩週沒有好好見面。上個月要去看舞台劇,半途接到供應商出問題的電話,我為了趕回去處理半途離席,事後佑倫沒有生氣,跟我說『那也沒辦法』。

好不容易爭取休假,居然還是見不到,前幾天原本都說好,要一起去看公園新挖的水道說。

附近吃的不多,步行到學校的學生餐廳,除了漲價之外,餐廳的菜色變化並不大。

在學的時候,待在學校的時間很長,一週會吃上5、6次學生餐廳的義大利麵,原本還會和我主動打招呼的老闆已經換人,焗烤的味道沒變,手藝有好好傳承下來。

嚐著哪裡都找不到一樣味道的焗烤,心情好一點了,心情好的時候看什麼都順眼,感覺運氣也跟著變好。

我多少是想或許有機會遇到佑倫才來學校,雖然機率很小;要是參加學會,學會通常會提供便當,就不用花時間到餐廳。

先前我也參加過一陣子學會,那時常常看到他在角落吃著餐盒麵包的樣子,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是不起眼,一直到他對我說話,我才注意到他。

他在我報告的時候指正我報告裡的問題,我不可能不注意他。

『玉如,妳被針對了,那是好事。』

在我向教授尋求意見的時候,他這樣說道。

我在學生餐廳待了幾個小時,人潮在超過中午尖峰後減少,早上的學生總是比較忙,邊吃早餐邊做筆記。

知識讓人滿足,在被知識轟炸之後,加上學生大多很飽,飽到大多不想吃午餐,而是買杯飲料應付過去。

午茶時間的人比午餐還多,或許佑倫會來,但那樣的想法只存在一小時,一直坐著很煩,我想出去走走。

曬曬太陽肯定會好一點,一天不曬太陽會讓我全身不對勁,所以我很討厭雨天。

真的好想和佑倫去公園看水道,明天還有好多事情,可能又會應酬到半夜,這樣就得住在飯店,我真的很不想全身酒味回佑倫家。

我在學校晃了一圈,繞到佑倫的研究室附近,我還想逛逛,但真的該來好好準備明天的會議。

散步回到佑倫家,才剛過中午不久,佑倫就回來了,除了他之外,還有一隻被栓在角落的小狗,全身金黃的拉布拉多幼犬。

「哪來的狗?」

「領養。」

他沒有說是去哪裡領養,佑倫可不是會一時心血來潮想養狗就走進收容所的人。

「哇,你的顏色真的好像香草冰淇淋啊,名字想好了?」

「妳可以取。」

「這是你的狗你不取嗎?不對,你不是怕狗?」

「小狗還好,養著養著可能可以習慣。」

「也有小型犬可以選啊,平常只有你一個人照顧,這樣不會太勉強嗎?」

幼犬相對起來不好控制,搞破壞、亂便溺還不是最大的問題,幼犬興奮起來就撲人,這足夠讓佑倫尖叫,可能還會逃跑。

這些佑倫都知道,但他還是這樣決定,決定把這隻幼犬帶回來。

「我想克服。」

他可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,不過這隻狗真的很可愛,佑倫一定是被這樣的可愛激勵到,才覺得自己做得到的吧。

「等下帶你去散步。」

我說的話刺激到小狗,他突然向前衝,力氣比想像中還要大,我一下沒有站穩,被往前拉了好幾步。

「幹嘛,臉那麼恐怖。」

佑倫的臉色鐵青。

「我來牽吧?」

「再亂跑你就沒飯吃!」

他生氣的對象是小狗,沒想到佑倫會對一隻狗、而且是那麼小的狗那麼兇,他不該這樣做。

「他又不懂,幹嘛那麼兇?」

「他當然不懂,不然我不會原諒他。」

小狗是不懂,但是能感覺到他身上發出來的殺氣,邊發出委屈的鳴叫邊夾著尾巴,佑倫嘴上說怕狗,身為實驗室最會抓小鼠的人,動物才更該怕他。

「你既然要養他就要負責,不能都用情緒化來解決。」

「把牽繩給我。」

有上牽繩的幼犬佑倫還能忍受,據他所說,忍受度大約是75分,沒上牽繩的『幼犬』是85分;90分是會怕到靈魂脫離的分數,我不得不佩服佑倫,每個人都有怕的東西,他是真男人,怕幼犬一點都不可笑。

「你想做什麼?」

我抓緊繩子,擋在小狗前面,就算是要把狗帶回去養,也不能讓佑倫對他出氣。

「我有個學弟養過狗,讓他去學習幾天再回來。」

他還有點發抖,比在我腳邊蜷曲的小狗更可憐兮兮的,可以忍受代表他還是會怕。

「你也要一起學,只有學弟能指揮有什麼用。」

## DAY5學校約會

我抱著被子滾了好幾圈才醒來,通勤、通霄應酬讓我累個半死,但要是這樣睡一天又覺得可惜。

「今天我休假,要去哪裡?」

「出去走走?」

今天的佑倫有點心煩,他有時候會這樣,大概是放一天假所以想和我相處得久一點。他早就換好衣服,無形的催促著。

「等一下,我找……我找不到我的手機。」

「回來再找吧。」

找了快半小時,我很確定昨天還在用,感覺還有幾個地方沒有找,我打開我的行李箱,裡面亂成一團,衣服都混在一起,我想不起來那些洗過哪些沒洗過。

唉,昨天應該要丟下去洗才對的。

衣服聞起來沒有異味,但又不是能直接放進衣櫃的程度,那些髒衣服讓我頭很痛,只想快點離開室內,到外面去曬曬太陽。

「妳衣服要洗嗎?」

佑倫問道,嘴巴上是問了,過來把衣服一件一件撿起來。

天氣很好,再適合洗衣服不過,也很適合走走。

陽光灑在皮膚上,覆蓋眼皮,連頭頂都能感覺得到暖烘烘的溫度。

沿著小社區步道,步道週遭並沒有太多花卉裝飾,但是鋪得很平坦,走樸實路線,石頭的紋路和泥土很配,比重金打造卻缺乏美感的木棧道好看得多。

佑倫過來攬住我的腰,催促我往前走,他對我很少有那麼親密的舉動,更向下捉住我的手腕,確保我在他身邊,似乎很不安。

「要去看河道嗎?」

我試著找話題。

「不,我們去學校吧,那個河道又在施工,前陣子又圍起來了。」

學校不是花園,也不是公園,植栽都是為了存在而存在,大王椰子在路邊排排站,毫無美感可言。

尾牙的季節過去,春天要到了,大王椰子在校園路邊排排站,大王椰子不開花,榕樹也不開、不開有味道的花,在如此晴朗的晴天,校園裡一點春天的氣息都聞不到。

我們之間的氣氛有點緊繃,可能只有我這樣覺得,佑倫從來不在這樣的情況發表意見。

「當學生真好,從來不用加班,報告不做也沒什麼大不了。」

「工作還好嗎?雖然妳一直都是很忙。」

「差不多,供應商出了問題,超級麻煩。」

餐廳的南洋風餐廳對學生來說有點貴,味道只能算是一般,不過有獨立的座位,附送的飲料也很好喝。

「機器壞了,修理的零件缺料,再快也要三天,三天還是零件到的時間,你能想像嗎?現在工廠都是全天候運作,等於停擺整整72個小時。

我邊吃和佑倫抱怨工作上的事情。他總是說不在意聽我抱怨,能多聽我的工作狀況也很好。

就算是抱怨也需要一點反饋,抱怨幾分鐘,我漸漸失去興致。

明天還要再去處理公司的爛攤子,如果不快點轉換心情,到時可能會口出惡言。

「妳可以繼續說,我有在聽。」

察覺到我的思緒,佑倫開口說。

「反正都解決了,那些傢伙什麼都不知道。晚上在學校吃還回社區吃?」

「看妳吧。」

佑倫還是悶悶不樂,幾乎沒有說話。

到底怎麼回事?

當初就是想說佑倫話不多,意見也不多,交往起來應該會很輕鬆,大部分的時候也的確是這樣沒錯,但是遇到他不說我又猜不出來的時候簡直世界末日,還有連原因都不知道就開始冷戰的情況。

每天努力工作,供應商卻掉鏈子,還得由根本不是責任方的我去收拾爛攤子,搞得沒時間和男朋友見面,好不容易見面要冷戰,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。

「回去吧。」

回去也沒有比較好,因為是封閉的室內,尷尬的氣氛變得更有存在感,我能感覺到全身的肌肉都僵硬,泡熱水都化不開。

我比佑倫更早進屋子,一屁股在沙發坐下,搶先占去進門後的客廳位置,佑倫應該會直接走進書房,這是冷戰該有的默契,這樣子我們就能互不干涉的做自己的事。

不論佑倫是決定現在不冷戰,或是要直球氣死我,總之,他不照冷戰的默契走,跟著我進門、鎖門,然後也一屁股往沙發坐、緊貼著我坐下,我沒有心裡準備,差點在他坐下時被弄翻。

拜託你做點什麼都好啊。

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我沒想到的。

「我們很久沒有……。」

他開口,沒說完後面,對我、對他、這我們的關係,這樣的暗示已經夠多了。

只要我沒有明確的拒絕,拒絕可能也沒用、不過我並沒有拒絕過,他是個有這個念頭時就會無懼繼續的男人。

他側身過來,輕輕啃咬我的鎖骨,很麻、很舒服,我忍不住弓起身體,身體和沙發之間產生縫隙,佑倫順勢滑入我背後,在背脊凹陷的地方撫摸著。

性愛完全能反映佑倫這個人的反差和矛盾,他的動作很溫柔,態度不容拒絕,甚至是強硬的,那並不是我最喜歡的態度,無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,我都很難拒絕。

我撐起身體坐著,一手環住他的肩膀,一手放肆的揉捏他的手臂內側,那處總是被襯衫束緊,看不出具體的肌肉量。

手臂比看起來壯得多,男人充滿力量的肌肉藏在柔軟的表層肌肉之下,用力一點還能感受到骨骼,掌心感受到我和他的汗水帶來的濕意。

他在親吻時總是特別安份被動,不帶任何侵略性的附和,扶著我的腰,任由我揉他的手臂。

在這個階段就算我退開,他也不會追上來,有很長的一段時間,我都誤以為佑倫是個草食主義者,後來才知道他其實是個專心研究、力圖完美和儀式感的實踐家。

只要順勢接下去就好。

「玉如?」

「嗯。」

他會確認我的意願,這種情況還要確認真的很蠢,佑倫卻相當重視,並不是因為他是個堅持尊重女生意願的紳士,引用他說的話:『不確定對方會不會答應很刺激。』

我真是無法理解。

他鬆開我的內衣,沒有急著把它們脫下來,手掌在肋骨到腹部一帶游移,有時在鎖骨咬咬,肚子揉揉。

剛翻過身,大腿被輕輕掐住,佑倫埋進來,被我有些緊縮的動作發出低低的嘆息。

我喜歡被撫摸大腿,他肯定有發現,卻不是很常在性愛時這樣做。

有效率的完成性愛並不難,我們、佑倫卻真的這樣做了,感覺也不是很差,就是好像少了點調味,要打分的話,我會打6分。

「你今天怎麼了?」

「不要太激烈比較好。」

我很訝異他會這樣說,忍不住的人總是他,在久別重逢之後,他通常會有些粗暴,常常早上醒來,身上都是他激情過後留下的紅印。

## Day7社群

我在早上醒來後先去抓手機,按開新聞閱讀軟體,這有時是我開始一天的方式。

佑倫還在半夢半醒的和睏意戰鬥,伸了個懶腰,接著倒回去睡。

今天的新聞特別多,未讀的報導幾乎有3天份,某處的油槽爆炸了,某處的誰誰誰又酒駕,本國新聞實在沒什麼新意,才看幾篇就感覺到無聊,返回首頁跳到外電專欄去。

「嗯?」

「玉如,怎麼了?」

佑倫爬過來抱著我撒嬌,還很睏的臉擠得亂七八糟,他也只有在床上的時候會撒嬌。

「日期多了7天?」

外電都會特別標註當地時間,太忙的時候我會不小時搞錯日期,但也頂多是1、2天,現在上面卻足足差了一週,我對這一週毫無印象。

佑倫默不吭聲的抓著我的手。

「前幾天,妳前幾天撞到頭。」

「撞到頭怎樣?我睡了一個禮拜?」

「妳會忘記昨天的事情。」

「所以我今天會忘記昨天、昨天記得的昨天?」

「也有可以記得2、3天的時候,但最後又會全部忘記。」

他說的意外我完全沒有印象,從Sana的聊天文字紀錄也看得出怪異的地方,我在裡面聊的內容常常重覆,Sana卻從來沒有指正過。

「只是幾天而已,妳一定很快就會轉好,放輕鬆。」

「你才要放輕鬆,數據不用分析嗎?」

「可以遠端。」

「實驗呢?」

「請假,其他成員會處理。」

想要說服佑倫是天方夜譚,他就是木頭、石頭,跟筷子一樣直的直男。

我決定懶散的滑手機度過今天,佑倫不喜歡懶散,我越懶散的時候就會越認真,而當我認真的時候,他就會來煩我。

認真的懶散顯然屬於前者,從起床、浴室、客廳,佑倫都跟著我。

佑倫不喜歡感到無聊的事情,我打開他最不喜歡、最覺得無聊到頂的頻道,片頭音樂就能讓他屁股離開椅子,這招效果顯著。

他原本還想反抗,最後撐到3分鐘,起身往書房走,抱出一疊筆記本和筆電,在我旁邊坐下。

電腦連上實驗室電腦、連上攝影機,小鼠們窩在紙屑裡睡得正香。

「這是草莓素實驗組?」

「對。」

前幾年的研究發現,草莓中的成分能修復神經系統,希望能研發副作用更低的助眠藥物,每隻小鼠都睡到翻肚,看來效果還不錯。

寵物的腸胃比較敏感,添加天然食材提煉成分是主流做法,加上動物用食品法規沒人類那麼嚴格,因為這個緣故,有時新推出的寵物食品會有點試水溫的手段,要是順利,就可能會再應用在人類身上。

寵物食品各種成分就像不同顏色,而現在我的工作類似於決定調色盤顏色。

「以後我們的產品或許用得上。」

「也許吧。」

「這是機密計畫嗎?」

他的反應比我想的冷淡,對於參與實驗,佑倫向來都是能宣傳就宣傳,如何實驗、具體用途,巴不得把所有數據都化為語言說出來。

「也不是,只是這個計畫大概最近就會被砍掉了。」

「你都沒跟我說過。」

「實驗被砍是常態,沒什麼大不了。」

對佑倫來說失敗是人生的一部分,他並不會因為實驗被砍而沮喪,問題在於實驗體,實驗或多或少會對實驗體產生影響,就算沒有,不是標準狀態的實驗體也不能再在別的實驗使用,那些現在還在可愛打盹的小鼠都必須銷毀。

佑倫不喜歡銷毀實驗體,在那之後會有2、3天都處於深思狀態。

安慰人、還是安慰佑倫這種不乾脆的人說什麼都不太對,我盯著手機逃避,佑倫自己一定可以想通的。

在這個社群的時代,幾天已經夠久,每天都有無數的資訊在上面流通,我很快發氣,我得忍住一鍵轉發的衝動,確認文章是不是今天的,而不是靠腦子裡的記憶把剛看完的貼文分享出去。刷了幾分鐘社群,我決定什也不做。

其實那對我並沒有感覺不方便的實際感受,畢竟這些不便的記憶也不會累積。

工作那邊則是盡量裝死,好在有其它同事都能諒解,聽說我頭還很暈都主動要幫忙。

我在網路經營一個在哏圖圈還算是小有名氣的粉絲團,一到三天會更新一次,身為一個多話的鄉民,一天不發文是相當不對勁的事情,訊息匣裡躺滿訊息,真不敢相信我這幾天都沒有看訊息。

除了粉絲之外,在網路上,我有一群和現實正職截然不同的同好,團長是其中之一。

『Zuzu,怎麼了噢,這幾天都沒有發文?』

團長在網路上的名字是庫洛洛,漫畫作品裡的那個庫洛洛,是另一個粉絲團的團長,把拍哏圖當成半個工作在做,攝影、服裝道具全都自己來,正職可能是coser、可能是個演員,在那濃濃的妝容之下,有見過他真面目的並不多,粉絲叫他庫洛、洛洛、團長,我都叫他團長。

我和團長並沒有見過面,但在我心中,我們已經是不論種族、職業的生死之交。

團長的私訊簡短溫暖,句末配上他自己做的真人貼圖,圖很誇張、很有戲劇性,在上面,我感受到團長特有的關懷。

『團長好感人醬,人家前幾天出意外進醫院了醬。』

網路的特定圈子裡有種魔力,裡面的人互相交流相同的東西,一段時間之後就會生成特有的用語或語氣,我也在團長的粉絲團泡了一陣子,自然而然學會那樣的語氣,剛好讓這個報備不那麼嚴肅。

團長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,有點關心,又不會太過關心,只是跟著氣氛聊天很經鬆,我覺得就算失去記憶也沒什麼大不了。

『我去探望你吧?』

團長都不知道我住哪,我們幾乎不聊有關於個人背景的事,可說是連彼此性別年紀都不確定的關係。

『你都不知道我在哪就說要來?』

『能去我就會去,或是寄東西過去也可以。』

他突然有些親暱試探的態度我不太喜歡,『佑倫就不會這樣』,我先是這樣想,然後冷靜了一點,我沒必要把每個來自異性的關心都貼上不單純兩性交往的標籤。

『就這個機會見面也不錯。』

我當下直接想打字答應。沒想過就答應的事情我多半會後悔,比如現在的情況,在我想要答應的念頭過復,感覺這樣做不好的念頭緊跟上來。

「妳被誰告白了嗎?」

佑倫一直在一邊,看起來很專心在手上的事,可能又是哪個期刊,卻也注意著我的表情,還不客氣的戳破我的粉紅泡泡。

「網路上認識的朋友想和我見面。」

「男的?」他說道,然後想了想,臉色露出殺氣,「女的?」

平常我常說女生的好話,前任是位學姐,只是後來常吵架而不了了之,佑倫不知道是在意哪一點,對我身邊女性的敵意總是很重。

『因為他沒自信勝過妳對女性的喜好吧。』

當我無意和團長抱怨這件事的時候,他是這樣說的,差點忘記我有和他提過佑倫,這樣團長應該就不會有歪心思了……吧。

「和他見面可能對我有幫助。」

我想都沒想,說完又馬上後悔。這句話完全傷到佑倫,能透過表情和身上透出的落寞看出來,道歉沒有太大的用處,也不是我的作風。

「那妳就答應吧。」

他這樣說道,可能也不是真的太生氣。

『可以,但我男友也會跟,他這幾天擔心到要死了。』

我對團長這樣回應。

『是遇到鬼?那麼嚴重的話,見面再聊吧,你休息。』

團長的回應裡沒有一絲不對,我搬出佑倫是對的。

「他能了解妳什麼?」

佑倫在碎碎唸,不了解他的人可能會覺得很煩,在我眼裡卻很帥,以他的方式散發光芒。

## DAY8團長

今天我醒得比佑倫早,和喜歡的人一起入睡很浪漫,卻遠不比一起醒來充實快樂。

我們在一起一陣子了,過得很低調平凡,日常會說到的僅僅是喜歡,我在畢業後進入現在的公司,早晚奔波,沒能好好和佑倫相處。

他的寢具都是淺色,棉麻混紡的材質基本是米色,混了一點深色纖維,有點像實驗小鼠睡的紙條,佑倫大字睡著,臉偏向我這邊,臉頰在有機棉原色的枕套上擠成一團。

看到睡在身邊的佑倫,突然很確定對他的情感不只是喜歡。

溫暖的情緒簡直要滿溢出來,非常具體的在胸口膨脹,舌尖都能嘗到甜味,類似於的味道桃子,果肉多汁芬芳,最外層的帶著澀味,如果剝掉皮,味道應該會變得更好,吃起來卻會變得少了點什麼。

我到底在想什麼?

「哈……啊。」

殘留的睏意讓我昏昏沉沉,我邊享受這樣的餘韻,邊大打哈欠。

昨天、昨天我做了什麼?合作廠商臨時出不了貨,為了收拾爛攤子忙了一整天,然後我來找佑倫,不對、那不是昨天,而是再更之前的事情。

恐懼捆綁住呼吸,手心在冒汗,驚慌過度的腦袋空白,直到找到手機、看到日期,才確認腦子裡的昨天真的是昨天。

佑倫看起來剛醒的樣子,在睡眼惺忪中努力打起精神,騰出一隻手來捧我的臉。

現在我能讀懂佑倫眼裡的擔心是怎麼一回事,用擔心來形容還有點不夠,裡頭充滿恐懼烙印的影子。

「玉如?」

他扯出一個極為勉強的笑,比板著臉還難看。我相信這不會是他遇過最難受的事情,但是也沒好到哪裡去。

「我記得你,也記得昨天。」

聽到我這樣說,他才鬆口氣湊過來,剛起床時的他體溫還很低,吻很冰冷,細碎的呼吸發抖還帶著哭腔。

真難得看到佑倫脆弱的樣子。

「妳看起來很期待跟團長見面,他一定是個好人。」

「感覺人是還是得見一下。」

無論團長是什麼人,都不可能比佑倫更帥氣,人再善良也不可能比佑倫好。

「等下早點出門吧。」
「我們約2點。」
「早到比急急忙忙好。」
後來我才意識到,佑倫這是想減少我和團長搭話的機會。

吃掉一份鬆餅、一個布丁,佑倫感覺還是不太甘願,表現得倒是很普通,沒有對團長展現敵意,普普通通的點頭當做打招呼,衣服也很普通,穿著我最常看到他穿的那件襯衫、長褲、鞋子,昨天重新補充過擴香,身上彌漫松樹精油的味道。

可惜還要跟團長見面,難得氣氛不錯。

「Zuzu。」

我想收回前言,團長本人真的很帥,不論外型談吐都是人間男神、人間兇器,身材還很好。

連聲音都很好聽,被這樣的聲音叫名字,心臟都差點停跳,他本人真的有幾分像是獵人裡的庫洛洛團長,頭髮濃密且捲曲,散亂的蓋住半個額頭和耳朵,睫毛濃密得像是扇子,眨動的時候相當勾人,笑起來寧靜而無害。

「現實中就不用暱稱了。」

我還在想要說什麼當開場白,佑倫接著開口。

「好的。」團長笑瞇瞇的,無疑是最有攻擊力的表情。

「敝姓羅。」

團長把名片放在桌上,我也想掏出我的名字,佑倫阻止我,早一步放上他的名片。

這什麼男人說話女人旁邊看的氣氛……

團長相當擅長找話題,就算整個過程中佑倫都處於吃炸藥的表情,他仍完全不受影響。

「山上的學校就是不一樣,剛才從側門開始,一路走來都可以看到植物,環境和市區完全不能比,」團長緩緩說出真實的感受,表現出的態度很熟稔,不會給人多話煩躁的感覺,「那時候讀的學校在市區,校地很小,校風也很嚴謹,還得住校穿制服。」

佑倫一臉與我無關的冷淡表情,發現我在看,表情從冰塊緩和成常溫水,在我看來,佑倫並沒有什麼敵意。

「啊……我高中也住校,那個時候真的壓力很大。」

真的好想約會。我這樣想道,不知不覺擺出心口不一的冷淡表情。

「你們給人的感覺很像,真的很適合。」

團長笑瞇瞇的回應,他笑起來很好看,但比起看到帥氣團長的帥氣表情,他說的話更讓我感到高興。

「分校蠻多學生會來修我們學校的課。」

佑倫接著剛才的話題,雙眼直直看著團長。

啊……團長的意思是大學要

「對,我們學校提倡雲端課程,雖然校區很小,但是什麼課程都有。」

「每個學校的主軸不同,我們學校重視生物實驗,進行實驗、養殖都需要土地,校地是為了不同計畫一片一片慢慢買下來的,本校有時候也會為我們提供研究計畫。」

佑倫說道,無形有種較勁的感覺。

本校是分校的本校,分校當然比我們學校有名很多,可是和本校比起來,分校又不算什麼了。

「本校課程太學術,這邊的課程的確有彈性得多,不過也不用比來比去,都做自己擅長的事情是最好的狀態。我在分校學業都是吊車尾,就算成績不好,學校就鼓勵我們參加其他活動,講座、志工,那些對我來說比課業有趣。」

團長托著腮聽完,然後說道。

又沒人要考大學,到底為什麼要開始談論學校,這大概跟談論當兵一樣迷。

他們開始討論學會研究之類的事情,提起學界某某教授的八卦。佑倫對八卦的興趣一半一半,教授和誰掛勾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,但要是牽涉到生物研究,哪怕是一點點,他都能接下去。

「議員一向反對發展培養基因,尤其是複製技術,這和阮教授的立場完全不一樣,而且他們兩位都不是會因為利益改變立場的人。」

「人總是會變的,基因療法是現代醫學的突破口。」

到這邊疾病類型階段我還能插嘴,療法部分勉強能聽懂,進階到細胞技術就完全不行了。

他們辯論起來,這在學會上面很常見,吵越兇的教授們感情通常越好。

這和為了學術品質所以要當掉學生一樣迷。

大概是我太過明顯,團長瞥了我一眼,放鬆嚴肅的學術討論表情,在佑倫把發言權丟回他身上時停住,拿起他的咖啡。

他的咖啡上覆蓋一層奶泡,飽滿到充滿表面張力,勾勒出帶有一雙翅膀的愛心。

「後來Zuzu的情況……到哪科評估?」

話題跳躍到我身上,佑倫一下沒有反應過來,回應這個問題對我又太困難,嗯,基本上沒辦法回答。

「先看腦神經科系,還是有點瘀血吧,後來去精神科會診過,目前生活起居沒有問題。」

佑倫並沒有避諱談論我的情況,沒有避重就輕的帶過,就因為我說過和團長見面對我有幫助。

我能感覺到他們很關心我,專注得像在討論一個社會議題,突然很感動。

「拜拜,Zuzu妹妹,要快點好起來。」

末了,團長拍拍我的頭頂,我們才見面不久,我就有點捨不得。。

「再見,助教先生。」

他穿著一件寬袖的鬆垮毛衣,袖口晃過我的視野,我聞到青檸和鹽的味道。

團長的香水味跟著我們回家,在佑倫家木質的味道之下,我才想起該怎麼形容團長香水的味道。

那是海水的味道、晴朗時海灘的味道,帶苦帶鹹,充滿陽光,沒有一點濕冷。

「你居然沒有吃醋。」

「誰的?」

佑倫散漫的說道,回應的時候還在看地板,我發出一聲嗯聲,示意他專注一點。

「那不會發生。」

「喔。」

倒是很像佑倫會說的話。

什麼嘛……

「妳說要和他見面的時候是有點難過,會想介入你們,可是真的見面之後,我發現他是有原則的人,妳也是,我只需要好好經營我們的關係。」

他勾起我的頭髮,我閉上眼睛,落在唇上吻只停了一下,我張開眼,看到佑倫不太滿意的表情。

「有……味道是嗎?」

我說道,完蛋了,一有那種想法就感覺有點色情,我不該用『味道』這個詞。

「那去洗澡。」

佑倫拍拍我的頭頂。溫度在我頭上停留得很久,向後滑到後頸,蹭著凹陷的軟骨。

說得像洗小狗一樣,不,世界上才沒有會乖乖讓人洗澡的小狗。

小狗、小狗……。金黃色的動物身影在我腦子閃過,松鼠?不,松鼠沒有那大,或許是貓,但活動的樣態看來又不是很像貓。

那是大型犬的幼犬,金黃色的幼犬,金黃色,黃金獵犬或拉不拉多嗎?

我眯起眼睛。

「最近幾天,我是不是有遇到狗?」

佑倫把我拉進臥室,他沒有出聲催促,而是在臥室裡走來走去,不時移動椅子、把櫃子上的東西拿起來又放下,無聲的發出要我快一點的眼光射線,像貓一樣,比較穩重、撒驕帶傲氣的品種貓。

「狗?」

佑倫反問道。身為寵物食品公司的一員,任何和寵物、動物有關的場所我都去過,狗更是,狗場、狗展、警犬訓練營,我可能不是和佑倫一起去的,可能是工作過度,最近公司指我協助開發針對不同犬種的飼料,我在拉不拉多的適口性上遇到麻煩,這種狗什麼都吃,連飼料的包裝都吃,最終目標是是研發出適當難吃、避免暴食、大顆粒耐嚼、又易於消化、同時具有保養關節的優良飼料,並不容易。

「拉不拉多。想不起來在哪見到的了,不是訓練班、也不是收容所。」

拉布拉多的幼犬不是很常見,我卻想不起來。是再前幾天的事情嗎?

就在我去完雞場、魚場、肉品加工廠、飼料加工廠之後,不是馬上,應該是隔天,我仍能聞到我頭髮、外套上殘留的食物氣味,足夠讓一隻半大不小、未受訓練的大型貪吃犬種撲向人。

「前幾天我才見到一隻,也沒那麼少見。」

佑倫先是嘆了口氣,說道。

「哪裡看到的?」

「公園。」

「有人養的不算啦。」

「沒有項圈,也牽繩到處亂跑,拉布拉多幼犬很皮,可能誰不想養,把他丟在那邊。」

「好過分噢,你什麼時候看到的?」

「前幾天。」

「前幾天?那個時候我跟你在一起對嗎?」

「就是那隻狗把妳絆倒,現在寄養在我學弟那裡,他有養狗的經驗。」

## Day10遛狗吵架閨蜜

我記得我已經起床,醒來時卻是在床上,而且不是我的床上,而是在一間陌生、又有點熟悉的房間內醒來,鼻尖捉到草本、松樹類精油的味道。

這是助教租屋處的客房,其實以我和他的關係,我可能不該再叫他助教—助教也是這樣說的,他這樣說的時候有點委屈。

「汪汪!」

一隻狗跑進來,一隻全身金黃,正準備脫離幼犬階段的拉不拉多,這種犬種十分活潑、貪吃,天生對人類充滿信任,非常適合用來培育成工作犬,尤其是緝毒犬。

此刻他就在床邊打轉,甩著一對軟軟的大耳朵,我很確定他知道如何表達他的需求,用眼神、用肢體語言。

我不記得助教有養狗,更不記得他有養狗的計劃,他一直和這種毛絨動物保持距離,尤其是狗。

這個小社區距離市區2小時,緊鄰大學,9成以上的居民都來自於大學,或許是哪個學生又或者是哪個教職員養的,或根本只是一隻在山上土生土長的准校犬。

小社區有一小片花園,灌木圍繞草地,很適合讓小狗亂跑,在我尋找牽繩時,發現屋裡還有狗灌頭和玩具,玩具好好的收在櫃子裡,小狗沒辦法隨意咬出來玩,的確符合助教一板一眼的個性。

一臉期待的盯著我、或者該說是我手上的玩具,卻沒有撲上來咬,顯然已經被教過。

我居然沒發現他養了一隻狗。

「握手。」

小狗舉起手,他還會趴下、半套轉圈,在他做出指令後,我把玩具丟給他做為獎勵,小狗開始的追著玩具跑了幾圈,又搖著尾巴把玩具叼回給我,一雙眼睛充滿期待。

助教說過和狗互動的跟本是學習,甚至比吃、比玩具更能增加他們的動力,那時我並不相信他這個純學術派者的說法。

「出門。」

「汪汪。」

「牽繩在哪裡?」

「汪!」

他歪著頭,我想助教並沒有教他這個詞。他沒聽過的詞可能聽得太多,小狗開始感覺無聊了,開始追起自己的尾巴。

我開始找牽繩,在玩具櫃裡找到項圈,項圈上並沒有名字。

「都訓練了還不取名字?」

然後我找到一個狗牌,牌子放在盒子裡,連上面的塑膠膜都沒撕。

「……Van香草?」

在我唸出上面的名字後,小狗一本正經的嚴肅起來。

「Van、香草,散步。」

香草又叫了一聲,直接跑開,像在執行任務那樣堅定,我在他坐下的牆邊勾子上發現牽繩。

香草並不像在屋子內那樣躁動,緊跟著我的腳步,從來不拉緊牽繩,我帶著他四處走動,雖然活動受限,但他並沒有不滿的樣子。

「Van。」

外面有人在叫Van,我一下想不起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,被叫出注意力的Van拉緊牽繩,被定住不動的我扯得倒退一步,他扭頭看著我,眼裡寫著『不走嗎?』

「佑倫。」

佑倫,那是佑倫的聲音,就是助教的名字。

他看我的眼神相當生疏。我都不記得我們有發生什麼會變得生疏的事,難道是養了Van的關係?

「Home。」

他的視線經過我,冷冷對Van下達指令。

Van拖著我回家,我在他心裡的份量顯然比不過佑倫。

「Van,stay。」

香草……Van,停在門邊,等佑倫把腳擦乾淨,這才踏著小步進客廳。

我和Van一樣戰戰兢兢的坐在客廳,不對,我完全不習慣這種操作,Van比我更自在的待在狗窩裡。

「妳前幾天撞到頭,之後記憶就有點問題。」

「多久之前?」

「10天了。」

「10天我們就變那麼不熟了嗎?」

我忍不住問出來,就算那有點傷人。

「妳會記不得所有事情,明天妳就又會問我Van的名字、問我哪來的狗、問我養他養了多久,進醫院那天妳還問我是誰,我受不了妳知道嗎?」

我不知道該做何反應,因為我並不記得這些事情,佑倫臉上的痛心很真切,我能感覺到他的無助和痛苦。

「如如~!我來了,徐佑倫,開門!」

Nana。她的來訪打破我們的僵局。

我在心裡上逃跑了,逃離和佑倫的爭執、逃離我記憶不穩定這件事。

「等等,玉如。」

他在我起身時拉住我的手腕。

在這之前,我不知道佑倫還會這樣做,就我對他的理解,要更大的情緒波動才會讓他所表示。

他沒在我掙脫後追上來。

我稍微抹掉臉上的眼淚然後開門,但是浮腫是抹不掉的,那個樣子大概有點糟,能讓Nana皺起眉頭。

能和Nana見面真的讓我鬆口氣。情緒湧上胸口,淚水在瞬間潰堤。

我抱緊Nana,把頭埋在她的肩頸上,她的畫著淡妝,頭髮也很香,和素顏還哭得亂七八糟的我完全不一樣。

「妳好點了嗎?」

「嗯……現在可以記得昨天的事情。」

我嗚咽著說道,帶著濃濃的哭腔,也不知道Nana能不能聽懂。

但是她拍拍我,說她懂我。

「我去遛狗。」

佑倫說道。

對狗狗幼犬來說散步就是散步,不分一次二次,在佑倫的威壓之下,他不敢亂跳亂撲,尾巴還是難掩興奮;被臉色鐵青的佑倫牽著,佑倫邁著大步,經過我們身邊時目光是低垂的。

被掐住很久的呼吸恢復正常頻率,然後又因為哭泣而急促起來。

「妳們吵架?他怎麼可以凶妳。」

「也沒有凶我,他一定很辛苦,我都沒什麼可以做的,每天給他添麻煩。」

熱淚盈眶,從小學畢業典禮之後就沒有過,情感滿滿的累積在胸口。

「沒事沒事,哭出來就沒事了。」

等到情緒平復下來,我開始想佑倫了。

「他會不會不回來?」

我問Nana,她對我翻白眼,沒打算翻回來那種。

「嗷嗷嗷。」

我聽到小狗的聲音在門外,遲遲沒有進來,他們已經在外面流浪1個多小時。

我能想像佑倫拎著便袋,牽著一隻他其實會怕的狗;感覺到自己並不受歡迎,小狗縮著身體,保持最遠的距離跟著,就這樣一人一狗在外面流浪1個多小時,可憐兮兮得不忍直視。

我沒有做好開門的準備,本來只是想偷看一下,小狗、香草迫不及待擠進門縫,小跑步進來,如釋重負的吐著舌頭,用人的話說是『好險好險』,他顯然很聰明,進屋後就跟在我腳邊。

如果不是牽著牽繩,佑倫可能會繼續在外面徘徊,在和他對到眼前,匆匆低下頭,他的鞋子有泥巴,社區附近都有鋪設步道,不該弄得那麼髒。

「去洗腳吧?洗澡?」

香草完全把我當救世主,解開牽繩就跟著我走。

浴室放著寵物用的洗毛精,還有一疊印有狗圖案的毛巾,其實佑倫也花了不少心思,要是香草能理解,對他放下戒心就好了。

當我拎著香草出浴室的時候,Nana正在和佑倫爭論:「待在屋子太久會產生負面情緒,對復原沒有用。」

遇到自己堅持的論點,佑倫從不會放棄爭執。

「安穩環境和撫摸有助於幼兒成長,在成年人身上也具有同樣效果。」

這樣形容聽起來可笑,實際的現場火爆得讓人害怕。兩個人的口氣都不是太好,他們本來就犯沖,大概是有在克制的關係,我才沒目睹過吵架修羅場,沒想到他們關係有那麼差。

我就像一個夾在爸爸媽媽之間的小孩,牽著年幼的弟弟縮在旁邊。

「我能住下來嗎?」

Nana先瞄到我,尷尬的起身,作勢幫我倒水,不甘不願的向佑倫詢問,這畢竟是他的家,要取得他的同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。

在這種氣氛之下一般人都會答應,不過佑倫不是一般人。

「不可以。」

拒絕很乾脆,在回答前停頓了一下,他並不是沒有猶豫,只是考慮得很快。

「那我帶她住飯店。」

Nana問道,明明是她問的,佑倫卻在觀察我,我很孬的別開頭。

「不可以。」

我肯定這句話是對我說的,裝傻、裝傻就好了,然後讓Nana再堅持一下,佑倫不會再阻止,剛好現在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他,出去住個幾天再回來,等我們都冷靜一點。

「不可以?不、可、以?這是一個紳士該說的話嗎?」

這個回答不知道打中Nana什麼,她相當滿意,臉上都是飛揚的笑容,就算咬住嘴唇,嘴角的弧度都藏不住。

我突然不了解Nana在想什麼。

「哎呀哎呀,你們家狗狗好像不太喜歡我,可能是我身上有波斯的味道吧,我該回去餵波斯了,不能待太久。」

沒人推Nana,她邊說邊往外走,腳下還一絆一絆的,故作有什麼無形的力量拉著她的樣子。

「啊……?」

我只能這樣發出一個介於疑問和傻眼之間的冷笑。

「妳跟她一起比較放心的話,等下我陪妳去找她,不要急急忙忙的,該帶的東西記得帶,衣服都洗好……我去收下來。」

「我問你,今天是第幾天?」

「第10天。快點去休息吧,抱歉和Nana吵架了。」

「別擔心,明天、明天我一定會記得這件事情的。」

「好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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