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青的培養槽

#15枕邊

大雨剛過，早上空氣特別清新，聞了精神特別好，昨晚發生的事情還在腦子竄，李青廷幾乎沒睡，剛起床就哈欠連連。

枕邊人，真的是枕邊人，還在呼呼大睡，房間空間很小，被舖有兩床大，只夠展開成1.5人大小，對兩個成年男子來說並不夠大，柯冬尉的腿貼著他，不時還會互相摩擦。

「醒了？」

呼吸迎面撞上臉，柯冬尉眼底流竄一絲溫柔，李青廷瞬間紅了臉，困窘得話都說不好。

「我……」

「不要害羞，太引人犯罪了。」

來自森林的山風，帶來混合水氣的沁涼花香，柯冬尉笑得像花蜜。

「吃完早餐再回去。」

他給了李青廷一個早安吻，落在頸側、氣味最為濃烈的地方，這樣的景象在夢裡出現好多次，實現都像在夢裡，全身飄飄然，比濃縮咖啡還提神。

如果能一直賴在床上多好。

嘴上說要吃早餐的人抱著棉被，手腳巴住像隻八爪章魚，棉被裡包著李青廷，纏得他爬不起來，手沒伸長就碰到牆壁，完全無處可去，懶惰章魚還是沒有絲毫要起床的意思。

溫存再度被現代人的大敵打斷。

柯冬尉抱著他，讓他接了哥哥的電話。

「回家吧，爸在追問我朋友的地址了。」

「好。」

李青廷回應道，爬離柯冬尉的掌控退到門外，將他不甘願的臭臉擋在門後。

「我能爭取3小時，好好和他道別，嗯？」

李政粟說話配合一陣敲打鍵盤聲，旁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響，應該是秘書在回報，辛苦他上班時間還沒到，就得幫上司的沒用弟弟擦屁股。

「哥哥，這樣做真的好嗎？」

他問的不只是自己。

「你開心最重要。」

鍵盤聲和細語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細微的車輛開過聲響，聲音多了點硬反射，好像能看見哥哥站在窗戶前，俯視街道的樣子。

「不要把時間花在我身上，和他去吃飯吧，先掛了。」

「嗯，拜拜。」

在發出小小的電波音後，那頭沒了聲音。

。

奔馳在公路的風、夜晚的大雨、那碗加醋麵線都成為過去的事，像是個比較清晰的夢，李青廷很習慣面對這些事實，他在家裡附近和柯冬尉分手，父親正氣呼呼的等在客廳。

「我回來了。」

「跪下！」

大理石地板很堅硬，膝蓋一陣刺痛，李青廷低垂著頭看不見臉，有那麼一瞬間，李父想抱他入懷，好好的安慰這個可憐的孩子，再氣還是自己的兒子，是他從小看顧到大的心頭肉，比起獨立自主的女兒，這個乖順的兒子反而更像是掌上明珠。

「為什麼又和混混在一塊？」

他不知道父親如何知道，卻不驚訝他會知道，從自己還很小的時候，父親就掌控著一切，學校、常去的咖啡廳、同學家裡，無時無刻不被監視，他也累了，對此一直當作沒發現。

李父氣得滿臉漲紅，李青廷也許學習不力、不聰明、嘴也不甜，但向來是最聽話守秩序的，在醫院是李父第一次責罰他，沒多久又逃家，他堅信是兒子是被灌迷湯，只要有個理由也好，說是讓魔神附身李父也會相信，李青廷偏偏什麼也不說，晚來的叛逆像是在譏笑他的保護。

「你要和他一樣變成社會敗類？」

「爸……。」

說得太過分了，柯冬尉才沒……。想到一半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想，柯冬尉對他到底是什麼？他對自己很好，好到有點不正常，他卻不討厭。

「我把你養那麼大，不是讓你這樣糟蹋自己的！」

李父咆嘯，舉起手就是一個巴掌，李青廷硬扛下這一擊，臉腫起一大塊，嘴角也瘀青滲出血，還是悶不吭聲，在歪了一下身體後，依舊打直身體、雙手背後。

「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？」

他一直相信兒子，相信李青廷一定有委屈，這樣不吭聲，哪個做父親的不著急，李父揚起手，還想再打。

一個人影擋住他，護住搖搖晃晃的李青廷。

「李伯伯，住手。」

罪魁禍首進到自己家，擋在他和兒子之間，李父的怒氣更拔高，臉孔漲紅得近乎發紫。

每句話他都聽到了，徘徊在巷口，從李青廷進家門後就一直在門外，邊聽李青廷吞忍下去的話。

一定要一定要保護李青廷。

遲遲沒有行動，手舉起又放下，隔著門，傳來沉悶的嗚咽，幾乎擊碎他的心。

眼看老爺要打死少爺，司機顧不得他是誰，開門放他進來。

柯冬尉很是後悔，自己知道李父的性格，就不該讓李青廷自己面對。

「你來幹嘛？」

明明叫他走，他還要讓自己錯多久？李青廷努力讓心腸變得像石頭，臉上繃緊到極致，說話含糊，嘴裡都是血，任他怎麼逞強都很難看做沒事。

「都是我的錯，要打、打我就好，不要再打他了，他禁不起這樣。」

天生的威嚴加上怒氣，李父雖然年過半百，但全身都是鋼鐵般的肌肉，說不怕被打一定是騙人的，但要是退縮了，身後的人該怎麼辦？

沒有理會李青廷的話，伸手將人護得更緊，後方貼上溫度和呼吸，像是昨天。

膝蓋很痛，狼狽的跪著，一聲都沒有吭。感覺稍微鬆懈就撐不下去，李青廷跪得更直，全身重量壓在膝蓋上，藉由痛覺轉移注意力，才能不倒在他腳邊。

「我還沒找你算帳！」

「我不會虧待青廷。」

眼前青年不卑不亢，語氣堅決而真誠，撇開別的不說，李父欣賞他這點，要是柯冬尉是兒子女婿，他一定萬分滿意。

他不願意承認兒子的不正常，都是這小子強迫李青廷，他害怕到腦子有問題，才和男人約會開房間，在房間裡幹齷齪事，他兒子絕不讓人糟蹋。

「看在你還有點擔當的份上，就不計較你闖入我家，現在，給我出去。」

「李……」

柯冬尉不願意放棄，硬著頭皮維持年輕人的固執。

還沒說完，衣角被抓住，止住好不容易要出口的話，身後的人搖搖晃晃站起來。

「你走吧。」

偽裝在崩潰，感覺快要放不了手，李青廷快速放開他。

抓在手臂的手那麼瘦和無力，李青廷不讓他攙扶，語調疏遠得讓人心寒，柯冬尉還寧願被扇巴掌。

「好好照顧自己。」

深知帶不走他，柯冬尉蠕動嘴唇說道。

。

李家屋子前有個院子，範圍不大，從屋子往外劃大約5公尺，用木板籬笆和灌木叢圍起來，除了車庫外，大部分都是草地，李青廷小時候在這裡踢過足球，在充氣泳池裡玩過水。

親眼看到李青廷口中的童年記憶，他曾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孩，笑聲迴盪在屋子，連李父都能軟化。

一樣是盛夏，情景卻完全不同。

他對李家而言就是個客人，不受歡迎的客人，回想起李青廷順從得像是心死的反應，他就心痛。

他就不該讓他回家，至少李青廷能少挨一頓打。

「柯冬尉？」

還沒走出前院，西裝筆挺的李政粟叫住他，手上還拿著公事包，他並不驚訝，如同面對每日特餐，無法預測，卻不意外。

「李大哥。」

柯冬尉半生不熟的叫。

「青廷還好嗎？」

「剛剛他……，李叔叔打了他。」

原本他想說『他爸』，猛然想起『他爸』也是李政粟的父親，你啊他的太沒禮貌，才頓了一下換上比較禮貌的稱呼。

「別看我爸那個樣子，他最疼的就是青廷，最後頂多禁足。剩下的交給我吧。」

「麻煩你。」

「我只希望你好好照顧我弟弟。」

李政粟深吸一口氣放開，聽不出來是不是應酬話。

「我什麼都做不了。」

「那就放他走，讓他對你死心，如果你傷害到他，不是扒一層皮那麼簡單。」

李政粟幽幽的說，吐出一口大氣。

「再幾天就要開庭，想好你要說的話。」

穿著皮鞋的腳離開了，柯冬尉回頭看了最後一眼，但窗簾全都是拉上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