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青的培養槽

#2優秀

#你就在我旁邊，我碰觸你，和你說話

醫院一如既往的混亂，拭去額角汗水，柯冬尉來來回回在急診處晃了兩回，卻沒看見熟悉的身影，病床、椅子甚至地板都是傷患，大部分是十幾二十幾的年輕人，身上多是瘀青刀傷，醫護人員忙著處理傷患，沒人有空多搭上一句。

「欸，柯冬尉。」

懶洋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。

「叔……顏醫生。」

顏醫生40出頭，一身潔白的醫師長袍、更為死白的上衣、長褲，似乎潔癖過了頭，卻又蓬頭垢面，鬍子沒剃、臉上殘留皮屑，比起忙亂的同事，顯得很有餘裕，就算一樣滿手滿口袋的血和器具，臉上沒有一點急躁，眼睛尖銳清晰，像是剛灌下一大杯黑咖啡。

「檢傷分類。妳的布條呢？」

就算腳步停下，顏眼睛也沒停，緊盯著走廊上的每個人，免得有人掉鏈子。

「這裡太混亂，讓他到病房去了。」

吼完護理師，顏降回音量，翻看手上一大疊資料，毫無情緒起伏。

「知道了，謝謝！」

「欸，801號！」

柯冬尉遠遠的又喊什麼，顏醫生已經聽不清楚了。

「那樣壓有用我跟你姓！手臂打直。」

扯下脖子的聽診器，顏怒氣沖沖的衝著醫生吼，對方學長學長對不起個半天，動作來越沒力氣。

。

八樓是特別病房，是醫院最安靜的一處，走動人士不多，醫護人員降低音量活動，深怕驚動其中的『大尾』，『家屬』們一群一群的來來去去，出奇的有秩序，比校外教學的幼稚園還安靜。柯冬尉跑出電梯，腳步聲響得整條走廊聽得見，引來不少人探頭。

等跑到801門口，柯冬尉喘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，停下要開門的手，試探性的在門板上敲敲。

開門的是個男子，樣子和李青廷有幾分神似，只是多了點嚴肅，西裝筆挺、領帶平整，眼神透澈，很精明的樣子，李青廷說過他有哥哥，這應該就是了。

「你好，我是柯冬尉，我來找李青廷。」

柯冬尉順順氣，一口氣說完一段話，退了一步，好讓對方能看清楚，應門的男子看了柯冬尉一眼，走出病房。

「嗯，我聽說過。」

李大哥盯著他，沒有立刻放手讓他進去，門在身後關上。

柯冬尉對他了解止於李青廷的敘述，說大哥是企業幹部、商業菁英，柯冬尉從未和這樣的人相處過。

在門口站得直直的，他低頭，沒有移動腳步，想到他要開始審問自己，心臟在胸口狂跳不停。

「顏醫生不在？」

大概是交際經驗的差異，幾個字輕描淡寫，目光投向走廊，感覺並不在意柯冬尉是誰，語氣裡還帶著淡淡的善意。

「顏醫生在急診幫忙。」

「我和顏醫生見過幾次面，他很有能力，也很有擔當。」

「李先生認識的人一定都很優秀。」

商政醫之間密不可分，身為其中一分子，交際人士的光就是自己的光，讚他們等於讚李大哥，柯冬尉沒有少捧他的臺。

「檯面上最厲害的的確是別人，」李大哥笑笑，充滿紳士魅力，「顏醫生說他看著你長大。」

他話鋒一轉，說起兩人的關係，柯冬尉聽不出本意。

「我爸爸和他是朋友。」

「顏醫生也參與幫派嗎？」

「我爸有陣子身體不好，雇用他當家庭醫生。」

他的問話很開放性，給人很能聊的感覺，柯冬尉感覺自己正被慢慢被摸清底細，卻毫無抵抗力，甚至想說更多。

他是李青廷的哥哥，自己沒什麼好隱藏的，只是顧忌這是個敏感問題；一般人會下意識避開黑道，李家更號稱從不攪和其中，柯冬尉小心斟酌用詞。

「隨口問問，不必太在意。」

走廊上一直很安靜，遠處護理站傳來護理人員的嘻笑，比起醫院更像是渡假中心。

李大哥終於收起問題，雙手抱胸，看起來比剛才輕鬆自然。

「青……他現在還好嗎？」

頹下肩膀，卻又繃緊肌肉，心裡好像安了顆炸彈，焦慮讓柯冬尉冷靜不了，他能感覺時鐘在滴答響。

「壓力引起的胃痛，需要安靜休息。」

「我能不能看看他？」

「坦白說，我也不知道讓他見你好不好。」

沒人願意當孤島，李大哥搖頭，太陽穴有點脹痛，這個弟弟很守本分、從不主動惹事，麻煩卻總是找上他。

「我先去看他醒了沒。」

他們之間停了幾分鐘，李大哥緩緩呼吸，又放下交抱的手。

柯冬尉點頭，病房內景象一閃而過，才瞄到鋪上床單的腳和手指末端，門又在眼前關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