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青的培養槽

#驅魔失敗了中

透過式神傳來的影像，思思看到他挑了一根白白胖胖的蘿蔔，看到他站在路口。

斑馬線在眼前展開，行人紅燈忽明忽暗，路口一台車都沒有，他張望了一下，才踏出一步，一台貨車疾駛而來，快得像突然出現，整車貨物發出可怕的晃動聲，完全沒有減速，極速駛過路口。

「咳！」

車撞上他的身體，死亡前的撕裂，從肋骨開始，背後一片冰涼，生命在流逝，靈魂散開，再也驅動不了肉體。

『康莊！』

式神迅速縮小，變成饅頭大的物體。

思思瞬間也像是被車撞上，吐氣舒緩虛無的疼痛，分給他的靈感回到身上，式神又站起來，源源不斷的把精力渡給他。

「……」

『不要，不用了，思思。』

看不到，但能感覺到她的靈力，就像她就在身邊，康莊在心裡和她對話，突然很想見她，這輩子第一次、也是最後一次有那麼濃烈的渴望。

『別怕，我會陪你。』

看他嚥下最後一口氣，思思說不出心裡流動的是什麼。

救護車已經在路上，但最終沒有趕上，康莊死了，再也沒有活人擁有的權利，他會失去情感，變成一縷魂魄，保有最低等的反應。

頭七最難熬，人活著，三魂七魄慣了，一下子少掉那麼多魂魄，意識會陷入混亂。

他的家人來招魂，帶著其實沒有他的牌位回去。

地上還有他的血，空氣殘留惡意的灰色，貨車駕駛沒喝酒，指天指地表示不知道發生什麼。

。

沒有傳說那樣有條白色的路，康莊茫然的站在路邊，他知道自己死了，眼前景象和平常差不多，能感覺到風吹過的能量，卻揚不起他的頭髮。

也沒看到其它靈體，他試著到處走走，走沒50公尺，撞上一堵無形的牆，像是很大的風壓，壓得他喘不過氣。

死亡前的回憶湧現。

馬路過不到一半，前面突然出現的背影，腦子突然，回過神的同時，已經被貨車的燈光包圍。

他從來沒那麼冤枉過！他這輩子從沒做壞事，為什麼，想到未完的心願，他很不甘，眼淚掛滿臉頰，哭得很可憐。

突然很冷，冷到骨頭裡的那種，他以為只是某種剛適應死亡的後遺症，一個又高又黑的『人』冒出來，後面跟著興高采烈的女孩。

「別哭啊蛤。」

不管西方形象、東方形象，死神形象都差不多，白臉黑衣，樣子很中性，聲音有些無奈。

「妹妹妳可以走了。」

女孩看起來不過國中，臨走前不忘對他做鬼臉。

「這條路暫交你管，如果你找到有人替你的位……你懂啊蛤？」

「懂……謝謝。」

人死掉的確什麼都沒有，在意識不到失去之下，擁有什麼變得不太重要。

每天，不分日夜天氣，他站在路邊，看車子來往，再久都不會累，更沒不耐煩過。

有時候會突然想，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情做，想著想著又過了一天、兩天，然後連想這件事都變得不重要了。

活動範圍只有路的這邊到那邊，也絲毫不覺得失去自由，也不滿足於待在這裡，只是不去想、不會去想。

再看到思思的那天，是雨天，黑傘擋住她的天、她的臉。

她抱著一束花，站在自己失事的地方許久，然後直直望過來，盯著康莊。

矇住意識的薄霧褪去，世界變得更為清晰，雪白的光圍繞在思思身邊。

想起濃烈想見她的感覺，想起自己死了，不再能和她一起並肩走路。

等他想完這些種種，思思早就離開路口，留下的花束風乾、枯萎。

當清潔人員蹲下，準備拿走花束時，康莊腦袋裡的炸彈爆炸，只想叫他們不要碰。

「唉呦。」

風光明媚的大白天，路燈的那邊颳來冷風，連空氣密度都在瞬間提高，清潔人員打了個冷顫，抹掉額頭的汗。

「這還是你的，要是還留在這裡，街上會很髒。」

清潔隊員並沒開口，幾句清晰的字出現在腦袋裡，康莊這才靜下來，收起鬼氣蹲回路邊。

這天他守在路口『上班』，看到一隻狗，小狗年紀小，體型一點都不小，身高有半人高，四腳很長，臉還未脫稚氣，蹲在路邊，嗚嗚的肚子餓。

康莊對牠招手，牠跑過來。

「肚子餓？」

他已經能分辨靈體，小狗身上泛著淡淡的光，沒有肉體讓牠顯得輕飄飄的，發出細細的嗚咽。

「豪華牌牛肉大餐？飛盤？」

小狗發出呵呵嘿嘿的聲音，尾巴甩得像雨刷。

「奇怪，我怎麼聽得懂。」

「因為你現在算半個土地神。」

思思的式神突然開口，嚇了他一跳，她的氣質和思思很像，個性也有點像，一個人的個性有多種顏色，式神像是單色，反應只有一種，顯得很生硬。

「思思？」

也因為沒有太多思考能力，式神平常不會說話。

「快點讓牠投胎吧。」

「牠說要等主人。」

「你確定他還有主人？」

「我、我當他主人！」

。

十字路口連結幹道和郊區，兩邊有高牆，路面看似平緩其實有點坡度，一直被稱為死亡路口，加上抓交替，本來就事故頻繁。

從幾週前又死了個男人，在那次事故後，那條路一直很平靜，陸續有人目擊一個男子和一條狗，在危急的時候救人。

幾次奇蹟發生後，附近的人都說是犬神保佑，紛紛在路邊插香祭拜。

最近半年事故歸零，附近的里長和派出所特別來拜拜，香和狗食取代鮮花金紙，小小的石頭突出路面，安置簡單的香爐。

這天天氣晴朗，一人一狗坐在路邊，大狗正在大吃最愛的豪華牛肉大餐，突然嗅到某種異樣，發出低吼後大叫。

「怎麼了？」

熟悉的冷意從背後蔓延，冷到刺骨的感覺比上次更強烈，康莊幾乎動不了。

鬼差憑空出現，拴住狗脖子，狗嗷嗷叫，想掙脫，應該不會受傷的身上滲出血。

「嘿啊，乖一點。」

康莊想站起來，雙腿像凝固一樣，鬼氣往四周蔓延，亡靈不該有的情感湧現，他眼前一黑，昏了過去。

醒來的時候是晚上，濃烈的夜晚氣息蔓延，補足受損的元氣。

機車減速經過這個路口，安全宣導有成效，就算他們不干預，是故也已經減少許多。

「不要動。」

思思身上白光完全沒有減少，後面就是深黑的夜，她穿著鵝黃色上衣，還有紫色的裙子，以一般人的眼光來看，她不算特別漂亮，但他記得她聞起來很好。

他聞不到她身上的氣味，只能看著他，試圖和生前的感情連結在一起，酥麻的感覺有些懷念，他卻無法做些什麼發洩。

「你差點魂飛魄散。」

從死掉之後，康莊情緒沒辦法有太多起伏，只能看著她，茫然的不知如何回應。

「待在這裡對你不好。」

堵住的感覺又來了，他卻沒辦法有反應，或許是受傷的後遺症。

「我是土地神。」

「當土地神不好。」

「鬼差說我不能走。」

「你救了很多人，所以可以。」

「我不要。」

「為什麼？」

康莊陷入沉默。一魂一魄不算是完整的生命體，心智退化到8、9歲，往往說不出真正想表達的話。

「這裡不適合你待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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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以為上下兩篇就能寫完，然後……就這樣了，一定有下集，但不知道生不生得出來。

多留言，我能多一點靈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