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青的培養槽

#18不習慣

沙發一片混亂，享受餘熱的他們無心收拾，輪流啜飲玻璃杯裡的殘酒，微醺迷濛得剛剛好。

「還好那時候我忍住了。」

還好沒讓李青廷的第一次在髒兮兮的旅社。

「嗯……」

在他的喃喃自語中，李青廷慢慢沉入夢鄉。

太陽升至正中央，響亮的電話鈴聲擾人清夢，床上的人蠕動著伸出一隻手。

「喂？」

眼睛幾乎張不開，聲音也是模糊的，床頭時鐘顯示現在是11點，雖然不算早，但他明明延長入住時間了。

「抱歉打擾，這裡是櫃臺，請問柯冬尉先生在嗎？」

「我就是。」

李青廷皺皺眉頭，翻身摀住耳朵，柯冬尉盡量壓低聲音，摸摸他的頭髮安撫。

「柯先生您好，是這樣的，昨天您給的卡片無效，可能得麻煩您用其他付費方式。」

「知道了。」

錢包裡還有點現金，柯冬尉不算太膽心，慢慢滑下床，彎腰撿起衣服褲子，隨意梳了一把頭髮。

「怎麼了？」

李青廷這才慢慢醒來，腰部筋骨很痠痛，連翻身都困難。

「說餐廳沒有位置。」

「附近有商圈，吃個便當什麼的……。」

還好睏，眼皮好重，靠著枕頭半起身，話沒說一半，李青廷又閉上眼睛。

「想吃什麼，我買回來。」

討厭、小傻蛋，這怎麼能讓人不寵他。樂得心情飛上天，柯冬尉撲到他身旁，對臉連香好幾記，一窩著就不想動。

「不用了，在外面吃一吃就好。」

發先快要過中午，這麼懶散下去不行，揮動沉重的手掀開床單，李青廷努力睜開眼。

「那你先整理一下，我去退房。」

實在不必那麼急著退，看他急忙的樣子，李青廷隱約嗅到一點不對勁。

「好。」

。

有句話說有錢就是任性，大就是氣派，這個飯店正合乎以上兩點，大廳放眼望去相當廣闊，正中央放著有半層樓高的大花瓶，裡頭插著各式鮮花綠草，足夠30個人坐的沙發只坐著柯冬尉。付清款項，剩下的錢也不多了，錢包現金所剩無幾，卡全部不能用，手機傳來爸爸的簡訊，表明封了他的所有帳戶。

兩個人，不住也得吃，在剩下的錢花完後，很快會走投無路，他帶李青廷逃跑，不是要他繼續吃苦的，拳頭越握越緊，柯冬尉真恨自己的天真。

「唔……好了嗎？」

沒有換洗衣物，李青廷只能再換上昨天的衣服，去掉麻煩的領帶袖口等等，一樣的襯衫顯得有點廉價，衣服下擺拉出來也不是，塞進去也不是。

「走吧，你想吃什麼？」

看到李青廷有點蠢的樣子，柯冬尉覺得那些都無所謂了。

這個城市到處都是吃的，前面是整排美食老店，隔壁是高單價餐廳，柯冬尉的內心在面子和預算之間搖擺，也不能坐下來，還小氣八啦的不准點這點那。還好李青廷很快看上一間麵攤，兩人坐下來，各點了一碗肉羹米粉。

「幹嘛一直看我？」

看他能配飯不成？夾麵也被看，吃麵、喝湯都感覺得到目光，胃口都被看小了，李青廷滿嘴菜和米粉，話說得有點含糊。

「沒有……怕你吃不習慣。」

柯冬尉只是用湯匙喝著湯，米粉幾乎沒有少，看起來才是吃不習慣的那個人。

「有什麼好不習慣。」

還好柯冬尉沒帶他去什麼飯店餐廳，不然他才不習慣呢，菜單看半天不說，連菜名都看不懂。

「嗯……」

「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？」

李青廷問道，筷子攪散黑醋。

「有一點……」

「什麼事？」

李青廷一下沒了胃口，他什麼都沒有，身體已經交出去了，而柯冬尉不缺錢，不然也不會帶自己到星級飯店……他不貪自己什麼，也沒有地方讓他貪。

「不是不好的！」

看他目光含淚，嘴唇緊閉的樣子，柯冬尉胸口全攪成一塊。

柯冬尉知道事情瞞不了多久，拐人家出門，連床都上過了，這種理由自己都不信，像在找理由趕李青廷回家。

棕色眼睛又回到他臉上，這次多了一點堅強。

「是……其實，我沒什麼錢。」

「你要錢？」

李青廷不是很懂，但他看過連續劇，難道柯冬尉接下來要開口借錢？

「也不是，」有錢也不是他自己的，目前為止，真正屬於柯冬尉的錢只有打工賺的幾千塊，「是我缺現金。」

「所以，你找我出來，是要跟我借現金？」

李青廷雙手抱胸，指甲陷入手臂，回想昨日種種，回想他的愛語和自己的羞澀。

現實真讓他想吐！

「不是、我只是我……卡被鎖了，原本還想帶你去的地方都不能去……所以……。」

自己真是笨蛋笨蛋！前幾天有本錢沒膽子約，現在有膽子沒腦袋，柯冬尉真想給自己一拳，話越說越奇怪。

李青廷的眼睛眨巴眨巴，鐵青的臉變回白，透出一點紅，最後變成蕃茄臉。

「和你的話……就算只是吃幾十塊的米粉也……」

腦子很熱，說了什麼都沒想清楚，越解釋越亂。

柯冬尉露出的微笑讓李青廷沒有說下去，坦然開心又帶著得意，是他最無法抗拒的表情。

「去南部吧，那裡物價也比較低。」

和微笑一起說的話比告白更甜。

。

步行在公路上，環島的人裝備都比他們多。

走了大半天，附近還是一片荒蕪，漫長旅途有彼此相伴，就如出遊愉悅。

顏醫生並不訝異柯冬尉會來，面無表情的給他開門。

「叔叔。」

「你爸在找你。」

脫水、曬傷讓他們看起來有點慘，要不是這樣，顏不會發現這兩個孩子有那麼相似，一樣的愛逞強，一樣難得的開朗笑容。

客廳沒什麼家具，除了顏之外，屋裡還有另一人，他坐在地上，表情不是太高興。

「文森叔……」

文森看了他們幾眼，默不吭聲倒來兩杯水，放在李青廷面前，摔在柯冬尉面前，水濺出來，弄濕半張桌子。

「我知道。」

柯冬尉回應，他的態度不像是闖禍，反而像是下了決心，對一向只會仗勢的柯冬尉來說，是很難得的轉變，顏有些欣慰。

文森把濕毛巾遞給李青廷，看他分給柯冬尉抹手，臉色閃過一點不悅，轉身又拿來第二條。

附近建設未完，離開道路都是泥土地，連續幾天大風，灰塵泥土滿天滿地，毛巾要白不黃的，看起來並不是很乾淨。

柯冬尉並不急著把身上弄乾淨，隨手把毛巾放在一邊，雙手攪在一起。

「能借我一點錢嗎？」

雙眼盯著顏，小心翼翼的問。

李青廷就坐在旁邊，邊聽他們談話，手只擦了一隻。

柯冬尉沒想過有借錢的一天，從不用煩惱錢，要借也不會想到找顏，因為叔叔太囉嗦。

顏的想法差不多，在囉嗦之前，看了一眼李青廷。

往後幾年裡，柯冬尉曾後悔這天和顏叔叔求助。

「去洗澡吧，我拿衣服給你。」

文森說道，起身收起毛巾，李青廷半張嘴，還沒來得及推託就被拉走。

「你要多少？」

顏拿起沒被碰過的杯子，當成是倒給自己的，一口喝掉裡面的水，文森從來沒幫自己倒水過。

「我……我沒有概念，兩個人……五千夠一個月嗎？」

顏叔叔不是自己的那群損友，不好一開口就幾十幾百的借，而且文森叔叔的身體不好，醫療開支一向很大，顏恐怕也不那麼寬裕。

「借你一萬，不用還我、也別再找我借了。」

這是顏現在能拿出的所有現金，明天他預訂給文森買藥，不然恐怕三千都沒有。

「……謝謝。」

一萬現金並不多，薄薄一點，捏在手裡很沒實感，喝酒低消都不夠。兩人住宿少說要一千二，一萬花完是遲早的事情，但至少能給李青廷吃頓好吃的，從昨天中午到現在，他一定很餓。握著一小疊鈔票，柯冬尉第一次覺得一萬塊那麼多，能解決那麼多問題。

「最好在這星期把事情解決，你就算了，李青廷怎麼辦？」

「大不了我養他。」

咬著牙，李青廷硬著頭皮。

「徹底和家人分開？那是他想要的？而且，你拿什麼養，你會什麼？」

人家又不是寵物。顏訓了幾句，克制不要囉嗦。

「柯冬尉，你得設想得更周全，這樣真的好嗎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