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青的培養槽

#29談談

滴答。

等水滴落在臉上，柯冬尉才驚覺下雨了，水凝聚在臉上，像是眼淚，就算知道那是雨水，柯冬尉心裡還是驚了一下。

這幾天都是陰天，騙人相信一定會下雨，然後又恢復陰天。

四周瀰漫濕氣，走進在街角的家庭餐廳，溫暖的空氣包圍住柯冬尉，眼睛有點發熱。

「你不忙嗎？每天過來。」

現在李青廷在這裡工作，放下他點的咖啡，李青廷試圖表現冷漠，可是成效有限。

柯冬尉花了三個月才找到李青廷，說起來也是偶然，一個朋友來這吃飯，然後在社群上大肆抱怨東西難吃，李青廷是照片裡的路人。

「和我回去。」

手肘放在桌上，在允許的範圍內，盡可能靠近傻蛋。

聲音有點大，廚房冒出一個頭、兩個頭，邊看他們，邊竊竊私語。

李青廷並沒有逃開，而是樹立起牆壁，成為一座大冰山。

「青廷，我們還有機會，你擔心什麼？我這次先準備好了，我們能去其他地方。」

柯冬尉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了，收斂起浮躁的個性，開始有點沉穩的味道，他毫不隱藏對李青廷的愛慕，眼神比以往更為鮮明赤裸，燃燒濃烈的慾望，讓他想逃。

咖啡泡沫還沒消，冒著煙，正常人不在這個時間點熱美式。

「去多久？半年？一年？」

如果柯冬尉不要他，他能去哪？他一次一次拔掉他的自主能力，為的就是讓他像個娃娃一樣聽話。

「你想多久就多久。」

「不要碰我。」

手腕被緊緊錮住，很痛，胸口收緊，開始呼吸急促，李青廷已經哽咽，豆大的眼淚在眼眶打轉。

柯冬尉一臉錯愕的看著李青廷，從沒感覺那麼無地自容，他吞了下口水，感到很丟臉、很抱歉，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傷害青廷。

「我不是……我們談談好嗎？」

「我在工作。」

「下班後就能聊？」

咖啡剛沖好，蒸氣不斷上升，鼻子都能感受到熱氣，碳焙中帶著苦味，柯冬尉緊緊握住杯子，溫熱的陶瓷燙手，沒有放開的意思。

「下班再說。」

柯冬尉擅自幫他答應下來，一直到咖啡冷掉都沒喝一口。

李青廷真的留了時間和他說話，他換下制服，在柯冬尉的桌前停了停，早一步走出店門，走在前面，柯冬尉跟在後面，又不敢跟太緊。

紅綠燈轉紅，一前一後等在人行道，11點1刻，鬧區路上還是很熱鬧，人潮慢慢聚集，李青廷不太自在，朝左縮一點，再朝右退一點，變成一團飯糰。

柯冬尉不動聲色靠過來，讓他一邊是自己，一邊是路燈。柯冬尉捨棄名牌，衣褲一概平價品牌，甚至是最近清倉打折的款式。

一條4千的褲子，能吃一百碗麵，能住兩個月有屋頂的房子、才能好好洗個澡，傻蛋扛了5天磚頭，磚頭壓在紗布上，壓著還沒癒合的傷口。

「很便宜就買了，買一送一。」

李青廷沒接話，拉拉嘴角當回應，退開一步，和他保持距離。

他的傻蛋黑又瘦又乾，眼睛因為疲憊而失去光澤，兩腿瘦成竹竿，用誰的審美觀來看，都不可口，他、柯少的人，誰不是吃香喝辣，為什麼唯獨傻蛋要吃苦。

「我送你回去。」

「不用了。」

錯估今天的溫度，李青廷穿得很薄，連外套都沒帶。

「要是感冒怎麼上班？」

柯冬尉笑得溫和，有點壞心眼，卻不讓人討厭。

。

李青廷從沒上過柯冬尉的車，緊張得有點發抖，車子底盤低，上車時沒抓好段差差點跌倒。

一關上門，車內變成密閉空間，車速很慢，緊繃的縮在副駕，生理心裡都感到侷促。

柯冬尉隨手按了音樂廣播，車子隔音很好，聽不到嘈雜的交通聲響，李青廷開始放鬆，不到5分鐘就敗給了睡意，眼皮越來越垂，靠著車門、抱著安全帶，陷入很久沒有的深眠。

副駕多久沒人了，心念的人就在隔壁，柯冬尉握著方向盤，頻頻從後照鏡看他。停好車，撈起他的身體，李青廷掙扎的呃了一聲，往胸口推了一把。

「沒事。」

小別墅沒有電梯，門不知道是沒鎖還是有連動，推一下就開了。

屋裡比外面冷，李青廷抖了一下，張開眼。

「還沒洗澡，沙發就好。」

阻止他把自己抱進房間，李青廷離開他的身上，坐臥在沙發上，才發覺這裡並不是他們一起居住的地方。

小套房裝瀇過，家具牆壁都是淺色粉色，還有種淡淡的香氣，女孩子頭髮衣服上會有的香氣。

可能是預備來給……他的女伴住的？

「之前的租客移民，還沒租出去。」

讀出他的表情，到廚房給他倒了一杯水，這些日子柯冬尉一直潔身自愛，被李青廷這樣看，他感到有點心寒。

「你休息一下，我去買要用的東西。」

「我自己去買就好了。」

「附近沒什麼店，我開車去……」

李青廷抬眼看他，沒讓柯冬尉說完，他並不是來留宿的，做完該做的事情就會走，而不是留下。

「談談，你不是要談談嗎？」

「我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。」

靠牆站穩，忍住想觸碰他的衝動，柯冬尉混亂得無法再開口，手抖得停不下來。

「蠻好的。」

「是嗎。」

柯冬尉看著地板，耳邊都是心跳聲，咚咚、咚咚。

「我們需要分開一陣子。」

許久，李青廷開口。

柯冬尉不算不震驚，眼淚無聲無息的落下，扭動嘴唇，努力擠出字：「好。」

李青廷點點頭，只覺得這也沒有想像中難，幾個字而己。

「今天晚上，能跟你一起嗎？」

柯冬尉接著說。

李青廷沒動，要輕不重的點點頭，柯冬尉並沒立刻撲上來，手伸到後腦勺，撓了幾下頭髮，放輕抱住他的力道。

「傻蛋，」柯冬尉賴在他身上，有幾分撒嬌的意思，他不是鐵血男子漢，卻也不曾求些什麼，「我想聽你親口說。」

「可以。」

得到他的應允，柯冬尉開始吻他、將他帶到房間，雙雙倒在床上。

環在腰上的手越收越緊，到不能呼吸的地步，前幾次柯冬尉這樣做的時候，李青廷都會陷入興奮，興奮到無法分神感受他們之間的距離，在終於意識到他們那麼親近後，感覺到的只有窒息，嘴裡都是苦澀的味道。

吻他的臉頰、吻他的眼皮，除了這個之外，柯冬尉什麼都沒做，沒說話、沒進一步，甚至沒再加深這個吻。

完全躺在他的懷裡，雙腿交纏在一起，手也被十指緊扣住，因為一直維持相同的姿勢，脖子開始僵硬，他感覺得到柯冬尉並不想要自己的身體，而是自己的心。

「你不想……」

柯冬尉更抓緊他，堅定的搖了搖頭。

拉近李青廷，讓他貼著心跳，把心意藉由體溫傳到他身上。

貼得有多近，就有多想把李青廷留下來，想讓和他密不可分、進入他，怎麼說都不放開。

「傻蛋，這樣就好。」

柯冬尉試圖說服自己，分開對李青廷會比較好。

要是被知道，一定會被說是混蛋，他不介意自己被說是混蛋，但要讓李青廷說自己是混蛋，表示他一定很受傷，才會口出惡言。

想寵他、呵護他，讓他心滿意足的離開，最好忘記自己，甚至是恨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