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青的培養槽

#30喜事

黑暗有種安定感，有助於冷靜下來。

這裡在幾年前都還是電影院，最近改成俱樂部，原本的格局幾乎沒有更動，帶出一股奇異特殊的氛圍，牆上吊掛新音響，牆壁重新包裹隔音棉，反彈出來的聲音渾厚濃重，彩色燈光劃過地面，像夢境一樣。

一個舞池、幾張桌子，有酒就能舉辦派對。

靠著牆，柯冬尉瞇起眼睛，打量派對中心的女人，女人很快就發現柯冬尉在注意自己。

空間暗得伸手不見五指，半尺外看不清楚臉，說話不得不貼在一起，再多說幾句、多喝幾杯，長什麼樣子其實不重要。

「嘿。」

她主動靠過來，身上是天藍色的名牌小禮服，露出半邊酥胸，香水漸濃忽淡，混合蘭花和玫瑰，足以讓男人臣服。

「我以為妳要結婚了。」

皮膚上有亮粉，在微光下閃閃發亮，帶領目光從脖子帶到肩膀，輕薄布料在胸前折疊出V字，柔軟的遮住重點部位。

「這是單身派對。」

她太過顯眼，太過驕傲，柯冬尉很少這麼徹底的討厭一個人；他不是傳統的人，不會搬出婦道那一套。

「未婚夫不生氣？」

昏黃的燈光很曖昧，眼神落在她雪白渾圓的胸前，一口白牙在黑暗中特別明顯，更添俊朗帥氣，看得她臉紅心跳。

傻蛋才傳統，要善良、孝順、要把飯吃完，在結婚後和人交往，傻蛋搞不好想都沒想過；柯少不太純潔的想了又想，瘋狂的想踏過這條界線，說不定會李青廷衝出來，大吵大鬧的講道理。

「他管不了我。」

女人靠在他身上，指尖挑著他的扣子，聲音像蜜，眼神像水。

「天啊，妳真是個婊子。」

「讓你興奮了？」

她抬起腳，露出大半條白嫩的大腿，膝蓋劃過他的鼠蹊部，巴不得現在馴服這匹野馬。

派對已經開始一陣子，聊天喝酒逐漸滿足不了賓客，角落裡男男女女貼在一起，布幕後洩出難以抑止的喘息，柯冬尉的眼睛閃過一絲光亮，接著暗了暗，底下都是奔騰的慾望，托起女人的手臂，呼吸沿著汗的痕跡，找到香水源頭，雙唇停在頸項邊：「我對女人沒興趣。」

推開她，柯冬尉離開了那個地方，戶外的空氣流通，沉積在胸口的壓力稍稍放鬆，卻沒有鬆開。

仰頭大吸一口氣再嘆口氣，那女人的確勾起他的慾望，風都吹不散。

往口袋一摸，摸出一張純白帶粉的卡片。

李青廷要結婚了。

收到喜帖時，柯冬尉感到很不可思議，不只是因為他要結婚，更是因為喜帖能寄到他家。

媒體只晚喜帖14個小時，這條新聞拯救最近太過和平的媒體圈，各家無不大做文章，史詩級、公主王子的亂用。

婚宴辦在飯店，包下包含客房的整個建築，李青廷已經住在這邊3天。

婚禮二週前才開始計劃，其實還有很多沒能決定的事情，新娘家有百百種理由嫌不夠貴氣，他白天時學習『主持人生大事』，一到晚上，李父想盡辦法讓他們同房，準新娘在一天爬上他的床，雖然他的推辭很有禮貌，還是惹惱了新娘。

李青廷已經接受未來會有配偶，不差這幾天臭臉，她也遲早要接受他禮貌的態度，還有耐心有限、最好收斂一下脾氣。

後台擠滿新娘放進來的媒體，很多人想和新人說話，事實上，李青廷沒幾步就得停下，回答無數有理無理的問題。

「是因為新娘懷孕才急著結婚的嗎？」

記者也不容易，十根麥克風一個人，加上話少到享有盛名的李青廷，他們擠破頭，擠到眼鏡歪了一邊，擠到忘記工讀生時薪。

「並不是。」

要是自己可以懷孕，或許會是完全不同的故事，父親會逼他們結婚，這些童話故事將會屬於他們。

苦味在口腔散開，吞下口水，苦味還是在，八成是暈車藥的關係。

柯冬尉說過他最討厭被用孩子要脅，李青廷當時還覺得他很不通人情，想到這裡，喉嚨湧上一股甜味。

「先前您曾說沒結婚計畫，為什麼改變主意？」

這問題從他18歲開始就年年存在，李青廷曾以為會因為受不了，最終早早草草結婚，沒想到撐了10年。

到自己真的要成家立業，才突然想通，父親一直控制著他，而且一年一年越來越大，他何嘗不知道新娘是怎麼樣的人，一切都為了自己能一輩子受控。

記者眼中的李青廷還是在微笑。

他要坐牢了，死在婚姻的墳墓裡。

公眾選擇相信那些不真實的粉紅泡泡，全世界都背叛他，想起讓柯冬尉抱住的感覺，差點忘記呼吸。

。

結婚是兩家人的事情，不只是李青廷要忍受新家人而己，才第一次見面，李政粟就差點和弟媳吵起來。

他並沒為弟弟的大喜之日打扮，平常他已經吃那些衣服很多苦，能少穿一天是一天，倒是他老婆興沖沖的，到現在都還在樓上弄頭髮。

好端端的一個成年人，連人生大事都要被控制，難以想像發生在21世紀，李青廷的叛逆並不自己少，只是不吭聲而已。

李青廷不在房間、也沒接電話，在樓層繞了一圈，經過樓梯間和倉庫，這才接到李青廷的訊息。

飯店規模不算很大，只有20間房間，配置是舊式的，有很多容易錯過的小空間。

他在夾層和弟弟見面。

隱密的小房間不到兩坪，都是紅絨和木頭，外觀類似電影院或是劇院的座位區，一扇門、兩面牆，一面紅色布幔，布幔後傳來音樂。

頭頂嵌燈提供光源，但不足以當作照明，李青廷安坐在椅子上，一直到他起身、把布幔拉開一條縫，空間才亮一點。椅子上堆著幾本書，『如何走入家庭』、『成功的一家之煮』。

都是給新婚男人的教科書，李政粟看過其中幾本，內容很有幫助，前提是另一半是自己願意付出的、值得的對象。

『認識第四年，當初在酒會上認識，一見鍾情。』

樓下就是大廳，晚宴剛有個雛形出來，忙著彩排，沒人多對新郎多說什麼，主持人正在唸稿，花剛到，設計師指揮助理配色修剪，對著幾千朵鮮花沉思。

故事當然是是假的，聽到他們的需求時，企劃一點都不訝異，正經八百和專業的完成腳本，時長五分鐘，李青廷花了一點時間記下情節、想好說詞；這5分鐘將跟著他們一輩子，故事裡他們先是朋友，在幾次出遊後，漸漸走在一起。

知道自己要結婚的那幾天，李青廷非常生氣，才過幾天，已經失去硬碰硬的力氣，靠在布幔邊，對什麼都不在意。

李政粟不清楚父親到底做了什麼。

如果他的未婚妻很溫柔，李青廷會因為愧疚而乖順的過完這一生，爸偏偏找一個高調拜金女，以為能管住他。

任何事情牽涉到弟弟，總是會變得很複雜，在知道弟弟的立場前，恭喜也不是、要他逃跑也不是。他努力不說準弟媳的壞話，怕李青廷為抽到下下籤而難過。

按照新娘的『履歷』，她喜歡電影、遊樂園，婚後他必須帶妻子多出席這些場合。

「你打算怎麼做？」

「努力當個好丈夫。」

他從沒和柯冬尉一起看電影、遊樂園，他們之間並不光彩，逃家、流浪。

李青廷沒發現自己在微笑，更沒發現李政粟露出的不忍心。

身為一個人都會不忍心，李青廷回來的那天很晚了，身上都是傷，變形的衣服掛在身上，帶著淡淡土色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，是這個弟弟近年來最有人氣的一次。

『在歷經苦惱之後，他們即將成為永恆，共度一生……』

樓下的台詞還在繼續，語氣充滿愛與希望，巴不得所有人都能感染幸福。

「我應該去露個臉。」

李青廷感到非常非常不舒服，他很懷疑自己還能撐多久，他甚至想，要是能現在就結婚，就不用再遭受煎熬。

「啊，李先生，水仙數量不夠，所以會混一點日日春，您看看……」

被時間追著跑整天，設計師活像看到救星，捧來一束花，衝著李青廷來。

「我去解決，你休息一下。」

李政粟擋住她。

才半小時，就已經精疲力盡，一個人待在房間，桌上放著幾道菜，一點也吃不下，他認真的想，要是昏倒，會發生什麼事。